第60章(2/2)
陈木康没听懂庭仰的意思,他晃了晃脑袋,双目赤红地拽住庭仰的头发,却被庭仰狠狠地打了一拳,嘴角裂开流出了血。
“可以啊庭仰,现在打人这么厉害了。”陈木康视线扫过地上的手机,“这么用功啊,走路上都不忘背单词呢。”
庭仰的手机息屏时间开的是永不,所以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上面显示的单词。
Undisturbed.
不受干扰的。
庭仰先陈木康一步捡起手机,他按息了屏幕,巷子内顿时陷入更深的黑暗。
陈木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庭仰,你以为你能不受干扰地活下去吗?别逗了,你妈是小三,你是克死过朋友的人,你们一家都是穷鬼,不幸的事永远会发生在你身上。”
庭仰循着声音给了陈木康一拳,却被躲开了。
陈木康每天斗殴打架,单论身体素质都比庭仰好上一大截。
“你现在的朋友知道你妈是小三吗?知道你不如你表面上这么干净无辜吗?”陈木康仗着四下无人,恶毒的话一个接一个说出来,“我说庭仰,你老是这么装着有意思吗?你该不会是怕,别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就不搭理你了吧?”
陈木康觉得果然还是庭仰最有意思了,没钱,好摆平,不服输。
——虚伪,会装。
本来他没发现庭仰有两幅面孔的。
是初中那会的某个晚上,他看见庭仰站在四下无人的花圃边摘下一朵花。
花朵鲜妍,却被庭仰握在掌心用力碾压,松手后碎掉的花瓣掉了一地。
表情漠然,全然不是在学校里那副开朗向上的样子。
也是,听说他妈是个疯子,相处的久了,难免也变成一个疯子。
庭仰不发一言,他的目光被冰凉的月光照耀得如雪水一般清澈冰冷。
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哪怕长巷这么死寂,哪怕陈木康离得那么近,都没听清楚。
——“装得够久,不就是真的我了吗?”
人活着总要驯服什么东西,驯服野兽,驯服别人,而他无时无刻不在驯服自己的恶念。
既然所有人都喜欢他开朗积极的样子,那就让自己永远是那副样子吧。
只要他可以装一辈子,别人凭什么说他不是那个样子的人呢?
庭仰彻底卸下了脸上所有的伪装。
“谢谢你啊陈木康,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原来我不是那种老好人啊。”
好烦,好烦,好烦。
耳边玻璃制品破碎的幻听又响起来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骂似乎也随着幻觉一同出现。
那时候张逸泽总觉得他很坚强,觉得他能在这种令人崩溃的环境下积极向上地活下去很了不起。
不是的。
他一点也不坚强,他早就疯了。
陈木康掐着庭仰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脸上的表情快意狠毒。
“庭仰,我说过只要你和你的婊子妈一样伺候伺候我,我就一辈子都放过你,这个承诺依然有效,你要不要试试?”
庭仰被掐住脖子依然笑得出来,说实话,这个力度比起发疯的庭若玫差远了。
毕竟一个只是威胁他,一个是真的想他死。
陈木康以为这是庭仰的妥协,脸上的笑刚绽开半分,下一刻,肚子上传来痉挛的剧痛。
胃部一抽一抽的,酸水反胃,他扶着墙吐了出来。
庭仰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然而他并不满足,狠狠一脚将对面的人踹倒在地。
陈木康脸着地,头上传来压力,他的脸一动也不能动。
庭仰踩着陈木康的脸,吐出的语句字字冰冷,轻得如同被风一吹就能吹散。
“陈木康,你知道吗?我本来都要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了。”
陈木康也是个疯子,半边脸被踩着,半边脸被沙砾石子摩擦着,也能不慌张。
“装什么啊庭仰,你当初和张逸泽关系那么好,关系不一般吧?不然他怎么愿意那么护着你,和护老婆一样,忠心的像条狗。”
陈木康使了力气挣开庭仰的桎梏,发了狠劲与庭仰厮打。
拳拳到肉,不一会双方都见了血。
庭仰不是同性恋,也受不了别人对张逸泽那么揣测。
在他心里张逸泽几乎已经成为一个烂疮旧疤,不会结痂的伤口每天都在痛。
庭仰有些崩溃,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陈木康拽住他的衣领,手指像滑腻的蛇类在庭仰脖颈上摸了一下。
没等庭仰自己动手打上去,陈木康就猛得向后一倒。
陈木康被出现的第三人打得痛呼一声:“草!你特么谁啊?!”
庭仰擡起发红的眼眸,指骨间的隐隐作痛开始传递给心脏,一抽一抽。
在月光浅浅的清辉照耀下,他看见有人面色冷肃而狠决地给跌倒在地的陈木康一拳又一拳。
庭仰嘴唇微微翕张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也只是缄默无言。
他想问祁知序,你都听到了吗?可是看着他指骨上沾的血,又什么都问不出了。
那红色晃得人好像回到了四年前的夏天,时隔四年,他又一次被人保护了。
陈木康被打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嘴里一会儿放狠话,一会儿求饶。
祁知序没有说话,在打得陈木康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时才起了身,他走到庭仰边上,小心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小心翼翼的样子,仿若面前是全天下最易碎的珍宝,全然看不出刚刚那阴鸷冷漠的样子。
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陈木康被庭仰打得比较惨。
“没事。”庭仰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他死了吗?”
祁知序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没事,还活蹦乱跳着呢。”
庭仰看着进气多出气少的陈木康,倒也没说什么。
他说是活蹦乱跳就是吧。
陈木康这个人就是打不服,知道祁知序不敢真的弄死他,这时候居然又莫名嚣张了起来。
疼得吊着一口气说狠话,全然没有威慑力。
“你他妈知道我爸是谁吗?中丰得建筑听说过没,我家的。你敢这么对我,是不是找死?”
祁知序微微眯起眼,敛去眼里闪过的一丝厌恶,他嗤笑一声:“中丰得?什么不入流的小公司也配我听说过。”
陈木康没想到祁知序会是这个反应,他只当祁知序是在逞强,于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
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祁知序打开手机,开出了一个页面递给他看。
《英景药业集团董事长祁景贤与其独子祁知序共同出席活动》
祁知序半跪在陈木康面前,低下头伸出手,漠视地拍了拍他的脸。
“英景药业集团听说过吗?要和我比有钱,只开一家小公司可不够。”
祁知序“啧”了声:“你们家这种规模的公司,一般都是我爸送给合作伙伴的见面礼,拿这种东西出来炫耀,也太跌份了。”
陈木康艰难地将新闻报道配的照片,与面前这个人的脸重合起来。
照片上的人沉着冷静,面对众多媒体镜头也丝毫不畏惧,从容镇定,气度斐然。
而面前这人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毫无笑意,反而带着一种对待蝼蚁般的蔑视。
英景药业集团,市值千亿的跨国企业。
因为已经有钱有名到了一定程度,哪怕是对商业药业不关心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一点。
祁知序拍完他的脸,就把手在校服上仔仔细细地抹了抹,就像是刚刚触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看着陈木康被吓傻的表情,祁知序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真没想到,像你们这种一年流水都达不到四个亿的小公司,居然也能在外面耀武扬威了?”
陈木康说不出一句话,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
“啧。”祁知序见他不说话,不满地发出一个单音节,“说话啊,刚刚对着我朋友,不是很会说话吗?”
陈木康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祁知序想要他说什么了。
颤抖的身体像正被蟒蛇绞死的濒死之人,愈发收紧的环绕让他喘不上气。
恐惧攫取心脏的生存空间,那一点可笑而无谓的尊严早就被抛之脑后。
“对不起!对不起!庭仰,我错了,我以后在也不会来找你了,你……你让他放过我好不好?”
陈木康明白,像祁知序这样的人物想要覆灭自己家的公司不过是擡擡手的事情。
“先前是我鬼迷心窍,才说出那些话,你原谅我吧?”
“好啊。”庭仰出乎意料的,答应得很爽快,“我原谅你了。”
陈木康听他这么爽快,反而开始不敢相信了。他战战兢兢擡起头,望向祁知序身后被保护着的庭仰。
此时祁知序望着他的方向,并没有注意身后庭仰的表情。
月光下,少年穿着沾了尘土与血迹的校服靠在墙边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干净纯粹,是无数人初见就会心生好感的表情。
干净,但假。
下一刻,少年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配上那温柔的微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原谅了你,你就不要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哦。
小宝的白切黑人设其实之前提过一嘴,不过宝子们应该都没注意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