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1)(2/2)
“也不知。”
这人说话很是圆滑,他那一双眼好似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明白,问起来又一问三不知。
蒋行舟的目光俯仰逡巡一来回,心道:这太岁谷这么大,怎么找?
见状,那人轻飘飘扔下一句“山川有脉,则人心可解”,没待蒋行舟再问,那人兀自转身回屋去了。
院子里,阮阳已经醒了,目光在寻蒋行舟。
蒋行舟将他扶起来,让他靠着一棵天女花树坐着:“要喝水吗?”
阮阳在他的帮助下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要。”
蒋行舟从院内的水井里打来一瓢水,递给阮阳,眼见着阮阳接过来,递到嘴边,喉头一滚,蒋行舟便别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道:“你口中的那枚药,是用来解瘴毒的,别咽下去,含着就好。”
“你给我的那个汤药不太顶用,我还是觉得头疼,之后就跟走马灯似的,什么都看不真切了,”阮阳喝了口,歇了歇,又喝了一口,“这是什么地方?”
“有个高人的住所,他引我来的,这里没有瘴气,我们可以暂时歇脚。”
阮阳点点头,把葫芦瓢还给了蒋行舟。
风又起,天女花飘了下来。
阮阳仰头去看,带着点恳求的意味道:“既然下来了,不如采几株天女花带回去给宫娆吧。”
见他还惦记着这事,蒋行舟不知作何感想,又想训他,又有些不忍。
蒋行舟没回话,阮阳以为他还在生气,“……对不起。”
蒋行舟在他身边坐下,“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你该好好珍惜自己。”
阮阳问:“那你还愿意帮我吗?”
蒋行舟语气不大好:“你若死了,我要帮谁去?”
阮阳很快点头说:“那这样,我答应你,我以后绝对会安分守己,绝对会加倍看重自己的性命。”
蒋行舟欲言又止:“最好如此。”
“那你是答应了吗?”
“……”
“蒋行舟?”
“你上次便问过我这样的话,就白雪翠羽那回,你喝醉了酒,事后就不记得了。”
“我问过吗?”阮阳微微瞪大眼,“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
蒋行舟双唇微动,说了什么,阮阳听不清,便把耳朵凑了过来,一手撑着地,身子也微微倾斜:“你说什么?”
“我说好!”
蒋行舟突然提高声音,吓了阮阳一跳。他很快回过神来,瞳孔小幅度地颤着,好像在确认自己听错了没有。
“你有时候真的很不像皇室中人。”蒋行舟叹了口气道,“若用什么词形容皇室抑或朝堂,那定然是风云诡谲,再不然就是勾心斗角之类的。你——和这些词有点格格不入。”
阮阳没说话,过了会,唤了他一声:“蒋行舟。”
蒋行舟以为这话让阮阳不高兴了,正要收回,却发现他根本没听进去。
——阮阳在发呆,又好像不是发呆,良久才道:“我不知道怎么谢你,我……有很多事都很想谢你,但又不止是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阮阳的眼睛本是桃花的形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会略带刻薄,但此时微微睁圆了,竟有种真诚的懵懂感。
蒋行舟笑了,“听不懂。”
“罢了,反正我会好好报答你的,你只消知道,只要你愿意帮我,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阮阳别过脸去,月光洒在他正脸,侧颊便投下了一片阴影。蒋行舟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因为他的唇边又冒出了那浅浅的酒窝,盛着月光,好像满盈一杯佳酿。
蒋行舟没来由又想起那涅盘之人的一番话来,有点犹豫要不要同阮阳讲,想了想,还是道:“刚才带我们回来的那个人同我说了一番话。”
“什么话?”
“他说你是涅盘之人。”
像蒋行舟一样,阮阳也作出一问:“涅盘之人,是什么意思?”
“说是,向死而生,重获新生。”蒋行舟道,“他的原话深奥晦涩,不过大概是这个意思。”
此言一出,阮阳脸色乍然一变。
蒋行舟:“你听得懂?”
阮阳却答非所问,“我要见他!”说着,踉跄着从地上站起,险些没站稳,“他人呢?”
蒋行舟一指草屋,阮阳便快步向屋内走去,片刻又返了回来,“屋里没人,他在哪里?”
阮阳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就差把还没醒过来的莲蓬翻起来看看她躺的地方有没有藏人了。
蒋行舟也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拉他,想让他别找了明天再说,却被他一把甩开。
蒋行舟忍无可忍:“阮阳!”
阮阳这才停下来,茫然地转过身。
月光之下,蒋行舟竟难得显得有些踌躇,他将手收到袖中,紧紧攒住袖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
这一问还没问完,蒋行舟自己都觉得荒唐至极。世上怎会真的有重生这种事,人死了便是死了,饶是真有七魂六魄,也该自行转世入轮回,死而复生也太荒谬了些。
也就是那月白衣服的人一派仙风道骨,行止间颇有深藏不露的意思,这一番话才会像一颗巨石,重重砸在蒋行舟的心中。
阮阳的脸色却突然变得煞白,“你想问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