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1/2)
诀别
蒋行舟没有被关在大理寺狱,而是关在了禁宫里,周围有重兵把守,太后派了人,罗洪也派了人来。
关着他的地方是一个厢房,有床有榻,但夏日潮热,每天只有一顿饭,水也是一天只有一杯,一连十日,蒋行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罗洪常会派人来问蒋行舟遗诏的事,他们对蒋行舟态度很客气,唯独不给他水,要等蒋行舟缺水几乎昏迷了才会给他灌上几口,待他醒来,张口问的还是遗诏在哪,阮阳带着遗诏去哪了。
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他们还没找到阮阳。
罗洪来了一次,当时蒋行舟半睡半昏,罗洪也不催,就像个雕像一般在屋里站了半天,待蒋行舟重回清明,他皱着眉回头让送饭过来。
蒋行舟淡淡地瞥过眼,屈起一条膝坐着,也没起身行礼。
“你熬不了多久的,”罗洪沉着嗓子道,“稷王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
蒋行舟笑了笑,“罗将军后悔了?不该这么早杀稷王的,是不是?”
“我们做个交易,”罗洪道,“将遗诏交出来,我保你和阮阳不死。”
“确实是个不错的条件,”蒋行舟靠在墙上,略微仰首,“可惜我不知道遗诏在哪。”
他看得出来,罗洪不信。
毕竟那遗诏能救稷王的命,稷王不可能放过这唯一的生机。
“看来我二人没有信任可言。”罗洪卸下佩剑,在蒋行舟对面盘腿坐下。
“从利用姜氏的那一刻起,我就永远不可能和你们有什么交易了,罗将军。”
“你挺不怕死的。”罗洪神色一动,“比我儿子强些。”
蒋行舟不大想同罗洪叙旧,推门进来了一个卫士,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稀粥,见罗洪席地而坐有些意外,恭恭敬敬地将粥放下。
蒋行舟有水就喝有饭就吃,丝毫不在意对面眼神如炬的罗洪。
他唇角有一片干裂,碰到了热汤,烫得有点疼,蒋行舟用舌头顶了顶,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罗洪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粥,突然道:“打个赌吗?”
蒋行舟眉尾挑了挑,眼神依旧停在粥碗里。
“赌阮阳会不会来救你。”罗洪说道,他甚至有点欣赏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但他并不觉得蒋行舟能一直闭着嘴,现在蒋行舟还能跟他周旋,全是因为他念着和阮阳师徒一场的情分没有用刑,这么多年来,根本能在罗洪手下坚持过三日不开口的人。
“不赌。”蒋行舟根本没考虑。
罗洪却道:“我赌他会来。”
“是吗?”
“我了解他,”罗洪道,“他如果真的来了,只会是死路一条。”
“稷王行刑那天,他去了吗?”蒋行舟问。
罗洪表情一凝。
蒋行舟慢吞吞将碗放下,“将军凭什么以为我比他爹还重要?”
说着,他用拇指抹去唇边的水渍,又笑道:“那我就赌他不会来吧,将军肯出什么彩头?”
“说白了,不是我想杀你们。”罗洪道,“如果你赢了,我保你平安出京。”
“那他呢?”
罗洪的目中闪过一丝矛盾,蒋行舟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情绪,他看得出来,罗洪对阮阳是真的有情分,不管有多重,他终归有一丝的不忍心。
对于阮阳的性命,罗洪做不了主,谢秉怀才是做决定的那一个。
值得细思的是,不管是太子阮钰登基,还是弘帝继续稳坐九五,他都是羽林卫大将军,这里面的利益得失与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关系,那他为什么还要同谢秉怀为伍?
谢秉怀用什么收买了罗洪?
“算了,不赌了,”蒋行舟看着罗洪,说,“蝇头小利,合不着。”
谢秉怀是看着亲女儿染疫都无动于衷的人,他不觉得这种人能有什么信用可言。
更何况,蒋行舟本来就自有打算。
这是一个死局,他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置阮阳于险境不顾。
如果他交代在这里,阮阳的路还有很远,他得帮阮阳最后一把。
罗洪走后再也没来过,似乎是知道不可能从蒋行舟口中得到一丝丝的信息,也干脆不再派人来问蒋行舟遗诏的事了。
谢罗二人笃定了阮阳拿走了遗诏,便就跟蒋行舟这么耗着。
当时蒋行舟为了阮阳不惜偷药偷到赵太后的头上,可见他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阮阳不可能放着蒋行舟不管。
但偏偏阮阳真的一直没有出现,谢秉怀坐不住了。
他向弘帝进言,尽快将蒋行舟流放朔州。出了京城,阮阳见有了下手的机会才会露面。
只不过阮阳武功高强,他们必须要做好万全之策,确保将人活捉。
临行前一天晚上,他们给蒋行舟安排了一顿两荤两素四菜一汤的上路饭。
蒋行舟看到有一盘糖醋肉,想起阮阳还看不见的时候用筷子赶着肉满盘子跑的情形来,不禁一笑。
笑意很浅,却深深映在了眼底。
他多日未进油水,吃两口便觉得胃疼,却将那盘糖醋肉吃完了。
吃完后,他拿了张纸,用筷子蘸着汤汁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带着遗诏来见我。
这信看似是给阮阳写的,但却是写给赵太后看的。信里表述含糊不清,却留给了赵太后很大的思考空间,比如遗诏是什么,比如遗诏现在在谁手中。
蒋行舟将信四下折成一个小团,走到窗前,看了看院外站岗的卫士和太监,估算了一下,从这个角度扔出去正好能扔到那片草丛里,草丛站着一个太监。
他正要扔,却见檐上一道黑影闪过,只迟疑了半秒,阮阳便顺着檐角跃到了梁上,而后轻轻在他身后落地。
蒋行舟不好关窗,用眼神示意他往旁边让让,阮阳从善如流,眼神一直黏着蒋行舟,怕外面的人听见,用口型对他说:你还好吗?
蒋行舟点点头,也跟着走过去,说:不用担心我。
阮阳见他瘦了很多,鼻头一酸,忍得眼眶通红:我想救你,但我不敢来。
蒋行舟很心疼这样的阮阳,上前拉起阮阳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别哭,没事的。
阮阳点点头,用另一只手飞快的抹了一下眼角。他才经过丧亲之痛,眼下的青黛清晰可见。
蒋行舟又写:你怎么样?
阮阳越是坚强,蒋行舟越是心酸,心底像有一根线牵着,线的另一端就挂在阮阳长长的睫毛上,阮阳不停眨眼憋回眼泪,蒋行舟的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疼。
-对不起。
蒋行舟一笔一划地写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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