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1/2)
刑场
时辰到了。
蒋行舟被押着出了禁宫,身后跟着一队卫军,铠装齐整。
行刑的地方在皇宫以南的广赤门,当时稷王就是在这里被斩首的。
阮阳也曾在这里受尽了凌迟之刑,最后被弘帝砍下了头颅。
蒋行舟神情平静,走得不快,他在算时间。
身后卫士用剑柄捅了捅蒋行舟的后背:“别磨蹭。”
蒋行舟便加快了脚步,又不作痕迹地慢了下来。
“怕吧?”另一个年轻卫士走到蒋行舟身边,假意架着他往前走,低声道,“我之前见过他们上烙刑的,就疼几下……大人别怕。”
蒋行舟有些意外,年轻卫士冲他笑了笑,“当时多亏了大人施药,我娘才捡回了一条命。”
不只是他,其实很多人都受过蒋行舟的恩,虽然只是几碗淡淡的药汤,但在那个时候却重过千金。
有的人喝了药病情控制住了,有的人还是没有好起来,但是活着的人都记得施药的那位大人姓蒋,名行舟。
另一个卫士冲年轻卫士喝道:“别和他说话。”
年轻卫士转过去应了声“是”,又向冲蒋行舟笑,有点笑不出来。
广赤门外围了很多人,大部分是来观刑的民众,蒋行舟放眼看去,谢秉怀坐在门洞之下的阴影里。
在民众的议论声中,蒋行舟被押上了石台,不远处烧着一盆炭火,上面架着两个烙铁的杆子,“罪”字烧得通红。
监刑官上来核对蒋行舟的姓名,然后在纸上画了几道,挥手让把人带到刑台中央来。
他们得等时辰,眼下还差一刻,便让蒋行舟跪在曝日之下,将他脚上的镣铐锁在了台子中央的石柱上。
蒋行舟也在等。
他在等赵太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壶漏的水见了底,发出一声空响。
监刑官向远方的谢秉怀作了个揖,回身唱道:“时辰到——”
“上烙铁——”
那烧的火红的“罪”字就被举到了蒋行舟的眼前,还冒着青烟。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狗官——”
众人皆是一惊,只见那人直指监刑官,口中高骂:“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了人去!还要给我们的恩人烙罪!你们他娘的不是人!!”
此声一出,人群炸开了锅。
“吵什么吵!”卫士欲喝止,谁知反倒更激起了民愤。
“赶快放人!”“一群狗官!!”
人群推搡了起来,卫士们都有点慌,观刑的人不少,若是真的躁动起来,恐怕难免会见血。
监刑官眼神一利,指着行刑的人吼:“还等什么!上烙啊!”
“不许烙!”“不能给蒋大人烙罪!”“狗官!狗朝廷!”
行刑的人手举铁杆愣住了,生怕他这一烙下去,立马就能被观刑的群众给生吞活剥了。
眼见着骂得越来越离谱,监刑官擦了擦额角的汗,一把夺过铁杆,咬牙朝蒋行舟的背后按了下去。
却就在这时,门洞底下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呼:“且慢——”
监刑官骤然擡目,只见十几个太监从门洞而来,一个奢服太监向谢秉怀说了什么,谢秉怀神色凝了片刻,然后朝他挥了挥手,让他先别行刑。
谢秉怀脸色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在太监背过身去的时候有一丝的阴沉。
一个太监快步上前,跑到了刑台上,擦了把汗,对监刑官道:“太后娘娘有旨,寿宁宫里丢了东西,怀疑是这蒋行舟指使人偷的,让把人带去审,审完了再回来行刑。”
监刑官皱眉道:“这都是定好的日子,怎么能说改就改?岂不是抗旨不遵?”
太监赔了个笑,道:“圣上孝心敦厚,自然是以孝为先的,更何况这还是太后娘娘开了金口的,怎么都怪不到您头上来,您说是不是?”
监刑官为难地看向谢秉怀。
蒋行舟还是端正跪着,那“罪”字就在他背后不到一拳的距离,灼人的温度隔空蔓延。
阮阳一行驭马急奔出城,追兵被远远甩在了身后,才稍微慢了下来。
这么一直狂奔不行,踏月寻霜是马中极品,他座下的这匹马可吃不消。
他将剑交给阿南,让他学着自己那样握着,随后摸出匕首来,眨都不眨眼就往肩头刺去,刀剑一旋,将那箭镞就这么生生剜了出来。
他痛的额上冒汗,反手封住了胳膊处的xue位,找了找,没有能捆住伤口的东西,便往脑后一探,将发带抽了下来。
一头乌发如瀑而泄,阮阳这才发现这发带不是他的那条。
——眼前这条,九根细细的缎带结成了一条二指宽的长缎,做工很粗糙,但缎线纵横交织,难解难分。
是蒋行舟编的……?
送给他的?
为什么……之前不送呢?
最后那几句无声的道别浮现在眼前,阮阳攒紧了发带,目光无意识地游离。
蒋行舟真的会等他吗?
阮阳思绪繁杂,将二人道别的情景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每过一遍,他的心就向下坠一点。
-看吧,多看会。
为什么多看会?以后看不到了吗?
-走吧,听话。
为什么那么急着要他走?蒋行舟还有别的打算没有告诉他吗?
-我等你。
这句话,蒋行舟说了两遍,但没有一次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
蒋行舟在撒谎。他根本就半点都没有等的意思!
他骗阮阳离开,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他走不了了!
什么回去和木凌商量,什么一路上埋伏太多恐难脱身,什么在朔州再聚,都是假的!都是蒋行舟骗他的!
阮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冒金星。
为什么当时没看出来他在撒谎!为什么会被那云淡风轻的笑容给骗了过去!
胸口一阵闷疼,阮阳眼前一黑,竟是差点握不住缰绳,像失去意识一样向后倒去。
这一刹那,阮阳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了许多场景,都是此前从未见过的。
——大理石的刑台,蒋行舟跪于其上,周围围了很多人,有卫士,有布衣。一片嘈杂中,百十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从天而降,手里的兵器折射着烈烈日光,金属碰撞,震耳欲聋。
黑衣人们所过之处尽是纷纷倒下的卫士,蒋行舟在这一片雷霆万钧中回过头来,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长刀一刀贯体。
一刀,两刀,三刀……
尖叫骤起,人群大乱,血染红了整片刑台——
阮阳猝然倒吸一口冷气,空洞的眼神终于找到了焦点,阿南拽着他的衣领,才没让他从马上掉下去。
“你怎么了?”阿南神色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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