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1/2)
新生
天地一片白茫,雪一直在下,覆满了天地山河。
蒋行舟知道自己在往前走,但又不知在走向何方,只感到面前一阵温暖,铁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有人在说:“你是谁?”
这声音清哑好听,是阮阳的声音。
蒋行舟想问问他怎么样了,想对他说对不起,可这具身体并不听他的使唤。
他听到自己说:“在下姓蒋名行舟,倾慕殿下许久,今日前来一见。”
这是不属于他的记忆,是前世阮阳和那个“蒋行舟”的过往。
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二人一来一回地交谈,阮阳不时沉默,不时低笑,喝得酩酊大醉。
声音传来的地方突然亮起一片橘色的暖光,吞噬了周围的白茫,蒋行舟借着光亮想看清阮阳,但这道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强。
就在这光亮中,蒋行舟睁开了眼。
入眼是熟悉到有些陌生的环境,风穿过窗子的缝隙涌了进来,扬起床幔。
窗边站着一个月白衣服的人。
蒋行舟勉强动了动指头,四肢麻木,血液凝流,他感觉自己像是死了,又没有死透,正处在弥留的那一刻。
阮阳呢?
他用尽全身力气坐起,却不可控制地朝床下翻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月白衣服的人闻声回头,徐步上前,蹲在蒋行舟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丹,塞进了蒋行舟的口中。
药丹化作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像一道火,从喉咙烧到了心口。
这火在体内肆意流窜,知觉一点点回来,蒋行舟这才感到浑身如同碎骨般的疼。
他肩膀的骨头本被砍断,但这火烧到了肩膀,剧痛之下,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腹部贯穿的洞也在慢慢愈合,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千疮百孔的后背便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疤。
蒋行舟讶然无言。
月白衣服的人隔空托手,有一股无形的力扶着蒋行舟从地上站起来,还没站稳,张口就是一句:“他在哪里?”
月白衣服的人引他来到另一间房,房内,阮阳安静地躺在榻上。
蒋行舟三步并两步上前,捧起阮阳的手,又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最后探向鼻息。
——很微弱,但绵长不绝。
蒋行舟眼眶微濡,心脏被狠狠握了一下,口中翻来覆去只有“阮阳”二字,连被带人将阮阳紧紧搂在怀中。
“为什么他没醒来?”蒋行舟回头问。
“他魂识未归,我试过作法召回,但效果甚微。”
“……什么意思?”
月白衣服的人抛过来一枚药丸,和方才喂给蒋行舟的是同一颗,“他涅槃一遭已是逆天改命,这一次,真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阁下能救他吗?”
那人面色无喜无悲,沉寂的表情好像在说:一生九死,爱莫能助。
蒋行舟悲痛交加,话语中都带着痛楚:“可他……他造化还不好吗?”
他哑着嗓子问,但这是问又不是问,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死又复生,救了我那么多次,每一次都只离死亡一步之遥……他造化还不好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问:“你可知造化是什么吗?”
蒋行舟背对着他,说不出话。
“我本不该管你们的事,人间自有命数,你们本来就该死在那间草屋里的,但我出手了,你觉得这是造化?”
意思就是他救不了阮阳了。
阮阳很有可能会一直这么无意识地睡下去,直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蒋行舟一言不发,就这么抱着阮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幡然醒了过来,将药丸掰碎,塞到阮阳口中。阮阳不知吞咽,齿关紧闭,蒋行舟唯恐伤到他,便将药含在口中,四唇相覆,一口一口地渡过去。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私情的吻,药丸的清苦混着眼泪的咸涩在二人口中蔓延。
“没事了……没事了……”蒋行舟声音颤抖哽咽,一下下抚着他的发。
在这一声声中,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再去看时,月白衣服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蒋行舟这才发现,二人正身处他从小长大的卧房内。
月白衣服的人将他二人救下,带到了此处。
这个镇子叫顺宁镇,地处雍朝版图的北端,再往北就是朔州,朔州再往北走就是边境了,顺着边境绕一大圈,南下翻过群山,便是万昭国。
二人身无分文,蒋行舟翻箱倒柜从旧物里翻出所有能换钱的东西变卖了,这才凑了几两银子出来。
他用这些钱买了些冬衣和口粮,包了一个大包,背起阮阳,踏上了千里之路。
只不过背上那瘦如青柳的人一直都没醒。
蒋行舟不知疲倦,他们不能在雍朝的境内多露面,便只能擦着边境赶路。
北地艰寒,暑去秋消,最后一场秋雨落至京城的时候,北地已是冰封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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