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兆(2/2)
眼前眩晕地闪过无数白点,姜半夏盯着地板,消瘦的身影略有摇晃。
“还有,你爸爸前几天私下来找过我。”迟国荣忽然说。
“什么?”姜半夏闻言愕然擡头。
“他最近参与了一个政府项目的竞标,所以才来找我。”
具体内容迟国荣没有细讲,算是顾全了女孩的面子。但不用他细讲,姜半夏也能想象出姜磊找他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的心里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但现在这根弦彻底绷断了,刺得她生疼。
原来这几天姜磊送礼的对象竟然是迟烁爸爸。
迟国荣慢慢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对面的女孩很聪明,也很机敏,从她的表情他能看出来,她懂。
良久,姜半夏张口才发觉嗓子哑得厉害,“我和迟烁不能在一起了是吗?”
她说着慢慢擡起头:“叔叔,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迟国荣眼神微动,他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坚持,这话一出,语气态度已是卑微至极。
她在恳求。
迟国荣别开脸,不忍去看她脸上落寞的神情,有些事他并未直说,只道:“迟烁是要出国读书的,这才是他原本的人生规划,你觉得他对你的新鲜感,或者说你们的感情能维持多久?孩子,千万不要在无能为力的年纪,轻易许下一生的承诺。”
迟国荣双手交握,搁在桌上:“我不想让我儿子耽误你,也请你体谅我作为一位父亲的心,迟烁值得更好的。”
迟烁值得更好的。
迟烁值得更好的。
姜半夏反复品尝这七个字的意味,指尖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口袋里的那张检查单。
迟烁值得更好的,但她现在已经是个残疾人了。
“好聚好散吧。”迟国荣结束谈话。
好聚好散吗?
姜半夏垂着头默不作声,忽然忆起曾在书中看过一句话:“这世上只有好聚,没有好散。”
好聚好散,谈何容易?
人们常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可,这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爱解决不了的。有些问题,她不去想,并不代表不存在。
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勇敢。也对,她一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头不住地低着,低着,放任意识下沉,再下沉,直至无尽深渊。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想保护的,到头来还是护不住,她想挽留的,到头来全都离开了。
为什么她人生的十八年永远都在经历失去?
为什么别人唾手可得的,她付出了百倍代价仍求而不得?
她自问从不贪心,她想要的,从来不过是最普通的啊。
但现实太过残酷,所有的苦难好像都成堆地到来,命运从不对她网开一面。
不会好了,一切都不会好了。
饶过她吧!
挣扎与煎熬如同两只凶兽,狠狠地撕咬她的骨肉。
“放手吧。”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叫嚣。
“放手吧!”
放手就解脱了。
反正早晚都得放弃,不是么?
反正她从来都改变不了什么,不是么?
她真的累极了,累极了……
许久,姜半夏缓缓扬起低垂的额头。
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迟国荣心头莫名一颤。
“我明白了。”她嗓音窒息又无力。
原来世界上有一种感情,从相遇的那刻起,就注定分离。
“你的意思是?”迟国荣一时竟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我会和迟烁分手。”
这段日子,她就像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当幸福的泡沫散去,她才恍然发觉,原来每一步都踩在血淋淋的刀尖上。
听到她的答案,迟国荣放下刚刚端起的咖啡,犹豫半晌后说:“半夏,分手只有你来提,迟烁才能彻底死心。我们今天的谈话,希望你可以保密。当然,你也可以告诉迟烁,这是你的选择,但我的态度不会改变。”
“我知道了。”姜半夏站起身,保持礼貌:“叔叔再见。”
迟国荣想了想还是说:“今晚是迟烁的谢师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过来玩。”
“没有必要了,你们好好庆祝。”
她走得着急,推玻璃门的时候还弄反了方向,迟国荣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表面再平静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情绪。
他举杯抿了口咖啡,已经凉了,舌尖蔓延着一股涩杂的味道。他慢慢放下杯子,没有再去碰。
他今天找她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有些讶异她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按理说,他完全可以松口气了,但是并没有。
目光透过玻璃落向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脚步有些踉跄,宛如一个突然被推向刑场的路人,最后因为无力回天而放弃了所有挣扎。
很多年过去了,迟国荣其实记不太清姜半夏的容貌,却一直记得那个单薄的背影。
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呢?
孤单、落寞、渺茫,还有——
浓浓的绝望。
每每想起,顿觉心慌。
我继续长跪不起(明天返校啦~)
昭昭生活中积压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时间线非常密集,等于说是迟烁睡了个觉的时间,昭昭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还有一点,昭昭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绝对的目标导向者,当一件事情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她会干脆不做,当一份感情看不到结果的时候,她宁愿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