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2）

第21章

一进县城，颠簸一路的沙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原身记忆中，县城很大很漂亮，是他憧憬而不敢踏往的地方。

但对方应礼来讲，岐江县很落后，落后程度跟他以前见过的八十年代大城市的纪录片不仅一丁点，整个县看起来像是灰蒙蒙没有多少色调的老旧水彩画。

仿佛在几十年的冲刷洗礼下，恍然进入到方应礼的眼帘中。

方应礼的脑袋靠在车窗边，用观摩陈旧物件的探究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小县。

整个县城只有一条主道，横贯整个城区，四米多宽，路上多是骑自行车上班的职工们，还有挂着红军包上学的孩子，也有穿着靓丽的学生，背的是彩色双肩包，坐在凤凰牌自行车后座，一手抱着家长的腰，一手还在吃着手中的早饭……

街道两边，大多是开门做生意的各类小铺，还有药店、诊所、粮油铺等等，没有什么稀奇的。看了一会，方应礼收回目光。

很快，中巴车驶入偏道，这条偏道比较窄，只能容纳一辆中巴车，驶上一段路程，方应礼看到座门，车子驶进里面，视野豁然开朗，岐江县的县城汽车站到了。

这汽车站规模一点都不大，甚至比农场的汽车站还要偏小。从周围紧密的房屋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段属于县城中心地段，地价并不便宜。能在这里住的，不是当地有事业单位的居民，就是周围镇上做生意的有钱人。

从车站出来，就有卖包子的小铺。

热腾腾的包子香味扑鼻而来，方应礼抽动鼻息，闻到股浓郁的肉包子香。

店老板就站在铺子里面，精明的双眼立即看到站在旁边的方应礼，笑着热情问：“这位同志，买包子吗？刚蒸好的，肉包两角钱，菜包五分钱。”

“不了。”方应礼摸着口袋，拒绝了老板的热情。

南方的包子，松软，个小，不到半个掌心大，用手捏扁，就更小了。以方应礼的胃口来讲，得吃五六个才能吃饱。

光是菜包，就得花两三角钱。

嘶，城里的物价果然比农场的高不少。农场的馒头，他一毛钱就能吃两个，还顶饱。

县城里是有酒楼跟大饭堂，迪斯科跟旅社的。方应礼走了没一会，就看到大饭堂还有关着门的迪斯科。

他还没去过迪斯科，不由多看两眼，真的挺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门口挂着彩色的玻璃灯，墙上贴着花式的明星海报，门口外还有卖杂货的小货车，见到人就开始吆喝。在迪斯科的旁边，有发廊、服装店、裁剪店……一些时髦的店铺都开在这条街。

他坐的是七点的中巴车，到县里三个多小时，现在是十点半左右，这条街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偶尔还有小汽车路过，引来路上好多人侧目，一些摆摊的小商贩还会提前把摊子往里面挪，怕摊位磕到汽车要赔钱。

在前世总会碰到早晚高峰的方应礼，只看了眼就收回视线。

他在找粮食局。

方应礼知道粮食局在县委大楼旁边不远的位置，离汽车站有两三条街道，但他没真的来过岐江县，只能是边走边四处张望。

好在，现在的街道简单，方应礼绕了一圈就看到县委大楼。县委大楼是连在一起的鼓楼改建，一扇扇门走过去，就看到挂着“岐江县粮食总局”的门牌。

“应礼！”

在对面等候多时的谢毕卿看到方应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便迫不及待地下楼走过来。

方应礼见到他一喜：“谢专员。”

谢毕卿：“怎么还叫我谢专员，叫我名字呀，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不用这么客气。”

他开朗笑起来，问方应礼吃了没。

方应礼回他在路上吃过烤红薯了，现在不饿。

“正好我也吃饱了，走，我们面试去。”说完，就要拉上方应礼一起。

方应礼道：“你今天不用上班？”

谢毕卿：“用呀。”

方应礼：“那怎么有时间陪我去面试？”

谢毕卿：“我是专员，平时不用下乡的时候很闲的，一些杂事都是助理在做。哦，还会丢给娄怀。”

说到娄怀，谢毕卿不怀好意地说道，“他也想跟过来见你，被我丢去书库整理资料了，把他气得早饭都没去吃，哈哈哈哈哈哈。”

方应礼：“……”

沉默半响，他煞有其事的说道：“新人不能这么欺负，要不然以后就不好玩了。”

谢毕卿一听，恍然大悟：“对呀，这样以后让他再去书库，肯定不去了。唉，早知道不欺负这么狠了，应该让他跟助理去干杂事。”

方应礼纯良的眨眨眼，快看，谢毕卿比他还狠。

他以前欺负学弟都不敢这么欺负，怕导师拿扫帚抽他，导师发脾气抽人可凶了，谁都不敢惹。

两人心照不宣地恶趣味后，肩并肩地进入到局里。

进了门，就是两个左右楼梯走道，左的是行政办公楼，右的是工作办公楼跟书库。

谢毕卿带他去的左走道，鼓楼窗户小，改建后窗户面积依旧，只是换上新的玻璃窗，外面又是商铺又是走廊石柱，里面楼梯的光线昏暗。像是进入了另外时空，从白天直接跨入灰蒙蒙的傍晚。

走出楼梯，来到走廊位置，两人的视野逐渐豁朗。路上有工作人员见到谢毕卿，都热忱地过来打招呼，他们都没有太在意谢毕卿身边站着穿得很朴素的农村人。

很快，他们就到了人事办公室。

谢毕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椅子拖拽的声响，有人过来门这边，“咔嚓”两声，门开了，面试官亲自过来开门。

“谢专员，你过来了，快进快进。”他脸上带着殷勤的笑容，快速地给谢毕卿倒了杯热茶，招呼着谢毕卿坐到沙发之后，才吝啬地给了方应礼一个眼神，示意他随便坐。

方应礼神色自若的坐到谢毕卿身边的空位上，引来面试官不满地皱眉。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在谢专员过来找他时，他心里就不太舒服了，觉得谢专员太好骗，什么人都能往局里带。

也不看看他们这是什么地方，可是岐江县整个县的粮食总局，管理着来面试的。

可是谢专员推荐信都写了，他不敢推脱不让人来面试。

今天看到人，更是眉头紧皱，这人太年轻了，一看就只有二十来岁，这样的农村人哪里懂得怎么种田，还是应聘专员这种高职位。

他已经打算好怎样不落谢专员的面子，打发这人走了。

现在的面试流程是先问有没有推荐信，方应礼拿出来给他后，他也不急着拆，而是在抽屉里拿出张表格，让方应礼填。

方应礼拿过面试考核表格一看，都是一些基本的农业知识理论，这些题对他来说挺简单，但方应礼没有急着下笔，而是斟酌地怎么用简朴的话把上辈子学到的知识写出来。

确定好后下笔，他书写的速度很快。

面试官本打算趁这个时间多跟谢专员套近乎，结果坐在旁边的谢毕卿直接忽略他，凑过去看方应礼填写的答案。

面试官脸色不好地喝了口茶掩饰尴尬，拆开推荐信看起来。

这封推荐信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他很快就合上放到桌上。

半个小时，方应礼终于把表格全部写满。

递交上来后，面试官顿时被表格上整洁漂亮的硬笔字给吸引住了。这样的字迹，可不像是只有小学五年级毕业才有的。

他震惊地问道：“你专门练过字？”

“没有。”方应礼实诚回答，原身天赋不错，就是可惜没机会读书，“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写的。”

面试官眉头更皱了：“怎么小学之后就没有读书了？”

方应礼：“家里穷，读不起书。”

面试官：“……”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

面试官顿感自己小瞧这个从农村里来的年轻人。连他这个专业不对口的人看这份考核表，这上面写出来的答案有理有据，是可行的办法。

如果谢专员没有提前给过答案，那么这样的答案必然能通过面试……

面试官有些犹豫，局里不仅缺专员，还缺助理……要是谢专员不是推荐的专员职位，他现在就能通过面试。

谢毕卿惊喜道：“应礼，你这个答案写得真好，比我去乡下教给那些农民说得还要更容易理解。”

方应礼扬起笑脸，这样的问题对他真的不难。

理论跟实践不同，实践才是最辛苦最累还最容易挂科的作业。但他们的导师最喜欢给他们布置各种各样难搞的作业，时间一久，这种普通问题对他们来讲就再简单不过了。

方应礼心态平静，他目光淡淡地落回到面试官的身上。能看得出来这位面试官不喜欢他。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管哪个年代，没有学历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都是不容易的事。

今天哪怕没能通过面试，他也没那么失落。

正因为他表现得很镇定，令面试官更加犹豫不决。

沉思许久，面试官请谢毕卿出去另外说话，留方应礼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没有其他人，方应礼自若地打量起这间不大不小的办公室。不足十平方，放着红木书桌跟书柜，还有一张黑色皮沙发，旁边是茶几，摆放着茶具茶盘，茶杯里的茶已经凉了，没人喝。

方应礼从出门到现在几个小时，口很渴，把自己那杯喝了。

另一边，面试官面露难色地跟谢毕卿解释：“谢专员，这位方应礼确实有几分能力，但他的学历实在是太低了，要是直接过来就当专员，恐怕其他人会不同意。”

“谁不同意，你就让他来跟我理论理论，要是他真的厉害，我也可以给他写推荐信让他升职。”谢毕卿道。

面试官顿住，他可不是这个意思啊……要是真让谢专员都给不同意的人写推荐信，局长还不把他给吃了。

“谢专员你太会开玩笑了，这推荐信怎么能随便写啊。”面试官现在就是后悔，后悔接下这么个委任状，现在就想着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推回去，“要不然这样，谢专员你把这考核表拿给局长，让局长定夺？”

谢毕卿清冷的眼神睨向他，再怎么迟疑，他也看出来面试官是不打算做主让方应礼来局里上班了。

他没再跟面试官说什么，拿过考核表直接离开。

……面试官看着他意气用事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双手背后，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的方应礼看到人回来立即起身，见到只有面试官一人，好奇问谢毕卿去哪里了。

面试官这会对方应礼的态度没有最开始那么无视，如实道：“去局长那里给你争取机会了。”

末了，又道，“你可以在办公室里等，也可以去外面走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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