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2）
第62章
外面的天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到走道还是阴暗暗的只有手电筒里的光，方应礼到家快要晚上九点半了，周慧岚在前堂给他留了盏煤油灯。
屋里没见到人，他放下手电筒去倒水喝。
“咕咚”的喝水声，耳朵里猛地听到了内屋传来的声响，方应礼回头。
周慧岚听到外面有动静就从屋里出来，她手中的煤油灯把她的脸照出一片光，显得人跟周围好似融合在了一起。
方应礼吓了一跳。
他平复了下心情，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一去就那么久，我哪里睡得着。”周慧岚站在内屋的门边，眼前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浑浊的光，把方应礼高大的身影折射落在后方的墙上面，墙上的挂历撕了一半，凹凸出来的部分锯齿般的厚度。
她眯了眯眼，擡手揉了一下地走过来询问：“怎么去那么久，是我爸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周永丰昨天过来找方应礼的时候，她在旁边听着，知道了是去交粮的事情后，就没多问什么。
上午方应礼就出门了，出去就是大半天。
等到傍晚天黑他们还是没等到方应礼回来，开始时，周慧岚跟家里的孩子们还有些担心，后来一想，交粮的路上，一个来回就好几个小时，可能方应礼是被她爸留下来吃饭了。
后面守着的小朋友都困了，周慧岚就喊他们去睡觉，自己在屋里守着。
方应礼打了个呵欠点点头：“不算事，办得挺顺利的，就是后面我们被同村的人围了，让我出面去说说情，才导致了这么晚。”
“围了？”周慧岚听出不对劲来。
方应礼轻笑了一声，将他们后面在粮站外面遇到的情况跟周慧岚简单地说清。周永丰在同村人的催促推搡下，嘴边的话就差点答应了，可他脑子还在，在这件事上不敢自己做主，就求助到了方应礼身上。
在众人以为方应礼会答应时，没想到方应礼以天黑为由给婉拒了，后面他们还想说什么，可瞧着面无表情的方应礼，他们也不敢太放肆。
毕竟其中几个人还说了这个方应礼是个有官儿在身上的，要是得罪狠了，人家在粮站那边多说几句，恐怕情况会更糟糕。
加上时间不早，他们排了几个小时的队，现在顶多也就是再多排几个小时。
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不过这些方应礼就不清楚了，总而言之，后面他们悻悻然地离开了，离开前还多看了周永丰几眼。
有那么几道眼神充满了嫉妒跟艳羡，但到底是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方应礼道：“我让爸最近路上小心点，若是有什么问题就过来红湖村找我。爸同意了，说他会注意的。”
听到是这样的事情，周慧岚也挺无语。
“我得去冲个凉，擦！都臭了。”方应礼擡起手臂闻了闻，非常嫌弃地吐槽，“这天热，感觉洗几次澡都难受，打个水还这么麻烦。”
“咱们家里要是有个压水机就好了。”
方应礼挠了挠有点黏的后脖子，喊着周慧岚去睡吧，他自己打了水洗完澡就要睡了，让她不要多想。
周慧岚憋着笑，问他：“我没想，要不我给你照明？”
方应礼长叹一声：“也行。”
大半夜的去村头的井里挑水，没有个人给他照明，打水的时候可麻烦了。现在有周慧岚跟着他出门，路上不需要用胳膊肘夹着手电筒，他挑着扁担的脚步轻快许多。
井边。
方应礼绷着后背，手臂用力一拉，井下的矮水桶“咚”地响了声，他压着手臂往后一扯，将装满的水桶提上来。
倒了水后，又把矮水桶抛下井里，他跟周慧岚说：“小慧，我打算明天带你去镇上，去二手市场掏，看能不能淘到想要的三轮车。”
周慧岚人已经困得微眯着眼了，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浮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真的要买三轮车？
她抓着手电筒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声音在空旷的周围有片刻的失真：“不先买自行车吗？”
“自行车装不了太多东西，而且装了篮子就不好载着小孩出门了，要是有辆三轮车，那就方便不少。”方应礼道。
“就是我还有点犹豫，我们是买柴油机动三轮车比较好，还是人力三轮车。”
周慧岚：“……”
她抿了抿嘴，充满好奇地问：“你会开机动三轮车？”
“会啊。”方应礼耸了耸肩，他挑起井水倒进带过来的水桶里，挑起眉地回头看她，“如果买了机动三轮车，我就教你怎么开。”
周慧岚疑惑了：“给我开的？不是给你自己的开的吗？”
方应礼闻言，跟着她一样满脸疑惑：“我开？”
当时周慧岚跟他说以后要去镇上做生意的打算，后来他们经过一番的“视察”发现，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去镇上做买卖简直是天方夜谭。饶是如此，他们俩还是把这个想法埋在心底，没有彻底的放弃过。
兼职赚到的钱，方应礼那段时间阔绰了不少，十几天就花掉了十几块零钱。但剩下的两百块钱全都交给了周慧岚。
目前，周慧岚攒了二百三十五块。
全都放在了饼干盒里。
方应礼没问过，然他心里有个数，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有了成本，就想要吃到蛋糕，再不济也要尝尝糖果。
方应礼道：“我不会做生意，买三轮车当然是你来开。”
“我……”周慧岚咬咬牙。
给我开的？给我做生意的！
周慧岚的心跳陡然加快，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了，脑海里飞快地想过好些画面，还有以前挤压在心里深处的想法，全在这一刻兵荒马乱地挣脱跑出来。
她吁出一口气，深深看着方应礼：“真的给我的，那我要是把这么大一笔钱给花掉了，没能挣回钱怎么办？你怎么那么支持我啊，我、这让我有点乱……”
方应礼不偏不倚地看向她，此刻的周慧岚比起白天实在是不够稳重，她急到原地跳脚，似乎被这么大的惊喜给震惊到不知怎么办。
方应礼哑然失笑：“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赚。”
“……”周慧岚翻了个白眼，“钱哪里那么好赚，这次能赚到这么多，都亏了林同志大方，给你那么高的兼职费。”
“高收获也是有高风险的，帮忙种植玫瑰花不是容易的事情，那一株玫瑰花就上百来块，我要是种坏了可赔不起。”方应礼笑着说。
周慧岚震住：“！！！”
“一株就上百？”
完了完了，上次方应礼说有好几十株，那要是种坏了几株不就陪好多钱！
那么……
他们这点兼职费，哪里够还的！
想到这里，周慧岚的脸色微微变了，咬着牙说：“要不然我们还是不买三轮车了，我们把钱还给林同志，这个兼职咱们不干了。”要赔那么赌钱，可真是吓人。
站在她前面的方应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本意是好的，想要愉快下氛围，哪里想到会吓到周慧岚。
连忙解释不用怕，就算真的种坏了几株也不会有事情。在接单的时候，方应礼就明确地跟林菲说明过了，玫瑰花这种不好养活的美丽废物，它本身的存活率并不算很高，若是有个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七十的成活率，就谢天谢地了。
听方应礼这么说过后，林菲也知道这些玫瑰花不可能全部成活，就接受了方应礼这个说法。
现在，他将这是告诉了周慧岚，看着周慧岚逐渐冷静下来的神情，他啼笑皆非：“我就算再莽，也会是有把握的莽，不会乱来的。你别担心了，三轮车还是要买的。”
说完之后，他意识到了什么，方应礼认真去看她的眼睛，愣了一下。
周慧岚哭了。
她眼眶红润地泛起一抹亮光，接着一滴眼泪从眼底滑落地掉下来。
感觉到了眼前身影的靠近，周慧岚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他的怀里，双手抓住他的领口，大哭了起来。
仓促间，方应礼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他僵硬地偏不开头，双手无措地悬在半空，木楞地接收着周慧岚爆发开来的情绪。
滴答滴答。
时间悄然地转动。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或者只有几分钟。
又或者……缓慢而暗沉的氛围里，也就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但方应礼觉得这个时间很漫长，漫长到他的后背绷直得发出轻颤，似乎坚持不下去了。
方应礼的脑海乱成一团麻绳，思考宕机，他呼吸都染上了湿意，压着声低低地唤道：“小慧。”
“小慧。”他又喊了声。
怀里的人双肩都在轻轻地发抖，有闷闷地声音冒出来：“我不是个喜欢哭的人，我就是……你明知道我攒这笔钱攒了这么久，我们好不容易生活过得好些了，可……可你还开这样的玩笑，刚才我真的信了，我还好难过，觉得好不容易攒到的钱，就真的没了……”
方应礼柔和地叹气：“嗯，是我的错。”
窸窸窣窣。
周慧岚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应该是眼泪，或者哭到流鼻涕了。
她久久没有擡起头，从他的身上起来后只用手臂狠狠地擦着眼睛，看到方应礼往她凑过来，周慧岚把头偏开到另一边。
方应礼：“……”
他莫名心里烦起来，不知道怎么安慰。
索性，就让周慧岚自己缓过来。
过去几分钟。
周慧岚擡起脸的时候，眼睛只剩下红彤彤的，已经没再哭了。
她哑着声道：“以后不要这样开玩笑了。”
“好。”方应礼飞快点头。
周慧岚翻白眼：“不想跟你说话了，你快打水，我想回去了。”
“……好。”方应礼哭笑不得。
但他速度飞快，挑了后面的两桶水，步履如飞地回到了家里。刚进家门，周慧岚就撇下他直接进了里屋，显然是真的生气了，不想搭理他。
方应礼挠挠下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却想不到好的办法。
月黑风高夜，他没敢耽搁，关了外面的木门，还有进入天井的那道门，站在走道靠近猪圈的位置，飞快地脱了衣服，舀着冰凉的井水冲洗。
突然的冷，方应礼紧绷着下颌，整个人略有些沉冷。
他洗得很快，等穿上干净清爽的棉背心，挑过来的井水都被他冲洗完了。
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屋里，他坐在板凳上面发呆，坐着坐着……他眼角猛跳，擦，不想了。
他不明白周慧岚为什么哭了。
想不明白，总觉得是自己的智商不够，还是说他到现在还没有融入到他们的生活里，对他们的情绪依旧不够敏锐。
要不然他无法解释，周慧岚会被他这个玩笑给弄哭了。
听着就觉他很渣。
渣？
草，这个词可不好听。
方应礼粗鲁地晃晃脑袋，想把脑袋里的水晃出来，他小声嘀咕：“肯定是我没谈过恋爱，要不然我肯定能读懂……嗯就是这样的！”
半夜。
方应礼开始做梦，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时而变成会飞的鸟，时而在路上急速奔跑，回过头一望，后面万丈深渊，极黑的怪物占据了整个眼瞳。方应礼大惊，怪叫了一声之后，周围飞腾起无数只乌鸦。
乌鸦漫天飞舞，而后冲入云霄，接着他人也变成了在空中飞腾的乌鸦。
就在往下方坠落时，突然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人脸，周慧岚泪眼婆娑，戚戚然地问他：“为什么骗我？”
方应礼心里想说“我真的没想骗你”这样的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天旋地转，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学校的宿舍走道。
他急忙地跳下楼梯，脚骤然踩空，向前倾身倒去，就在他即将要磕到台阶的刹那……
方应礼醒了。
被生物钟叫醒的他还处在懵的状态，他双眼放空地盯着眼前的老旧天花板，视线里有眼屎，模模糊糊。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外面的天还蒙蒙亮。
方应礼想起梦里周慧岚忽然出现问的那句话，长叹了一口气。
穿越到这么这么久，他每天那么早睡，却从没做过梦，这是他到这里后第一次做梦，梦里的一切都很虚幻，除了最后见到周慧岚，他又回到了穿越过来的前夕，那刻，他的梦才变得真实起来。
他已经对能不能回去不期待了，就算梦到只会徒增烦恼。
方应礼转头四处看看，前堂的一切跟昨晚睡前都一个样，他慢吞吞地起来收拾了草席跟薄被子，塞到柜子里时，听到了周慧岚醒来的声音。
几秒后，两人在走道碰面。
方应礼蹲着身在刷牙，他自知昨晚理亏，看到她过来，主动开口：“没事怎么不多睡一会。”
周慧岚的眼睛不红了，她表情淡淡：“睡不着。”
他们都是这个时间点起来的，想要多睡一会，生物钟就已经叫醒了他们。农村里几乎没有睡懒觉的人，就算再晚起来，也不会超过早八点。
方应礼见周慧岚今天还是不想跟他说话，主动地去煮了粥，准备早饭。
两人吃完，方同路跟方巧娥也醒过来了。
这两个小家伙，看到方应礼还在家里，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大哥，你不用上班了吗？”
“是失业了吗？”方同路很担心。
方应礼挑了下眉：“……你还知道失业？”
“嗯，杨老师跟我们说过‘失业’这个词，‘失业’的意思就是没有工作了，以后都不用上班，也会没有收入。”方同路解释完，眼里的担忧没有减少，“你都好多天没去上班了，不会真的失业了吧。”
“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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