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2/2)
梁月庭垂下眉眼,心道,看来王银蛾的这位朋友确实有些本事,但是嘴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实在让人瞧不起。
即便这身冤屈马上要被洗刷干净,可他这心里总是不安,并且症状有越严重之象。
梁月庭忍不住局促不安地觑一眼王银蛾,又自以为没有被发觉地挪开。
而一切落进王银蛾眼底,王银蛾却差点被他吓出毛病。
王银蛾一直在观察周围的人,自然也包括梁月庭。见他扫视过来,立刻压下心口的慌张,装模作样地沉思。
然而来不及与之对视,对方却匆匆转眼,是否在怀疑她的用心?
按兵不动一向不符合她的作风,于是她开口道:“梁夫子,这狐妖是否是作恶的那只?”
“是的。但是我说了不算。”梁月庭侧身看来,眼睛里闪烁着些温柔的碎光。
奇怪,刚才还一脸复杂,眨眼却变得温柔可亲,莫不是在憋什么算计?
王银蛾承认她心胸狭隘,最擅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做不到对梁月庭古怪的转变视而不见。
她挺直身板,笑道:“既然你有主意了,那我便可放心。”
“何故?”梁月庭不解。
闻言,王银蛾暗恼说坏了话,忙补救道:“那不然呢?若凶手不是这狐妖,你岂会让无辜之妖担责?你必定会应下这无由之罪。”
说罢,王银蛾转身向陆邢台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多谢陆公子相助。”
事情到这个地步已要结束了,她望着地面的青石地砖,神思慵懒。
听见陆邢台一阵轻笑:“不必,举手之劳而已,陆某也是为了大家考虑。”
不晓得什么缘故,自梁月庭亲自上前察看又肯定了狐妖的身份后,原先那些顽固不化的乡邻却突然集体沉默,无人再提出异议,只把那双眼睛瞄向县令。
县令掏出汗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假装看不见那些热烈如火的眼神,朝众人拱手道:“大家还有无异议?不认者可以上前一观,那些看见狐妖变身的人呢?原何不来也?”
人群中有人喊道:“大人,我们相信小侯爷的真心,也相信这狐妖就是那只害人的妖怪!”
这一番话传开,底下人议论纷纷,最终达成一致协定。
至于真相有谁在乎呢?
王银蛾看着这一切,唇角隐约勾起了一丝弧度,又把头扭向县令所在地方,恳请道:“县令大人,既然狐妖已然被捉拿归案,不若我先和梁夫子退下疗伤。”
这时候,请的大夫早就到了。
县令一拍脑门,懊悔不已,摆摆手道:“请大夫为两位医治!”
随后对梁月庭道:“梁夫子,先前真是对不住了。”
眼前之人一向奴颜卑膝,梁月庭对他无甚感觉,只淡淡地应了声,便把眼睛挪到了王银蛾身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大夫过来,把两人各自扯走。王银蛾这才如释重负。
她总觉得,梁月庭没有相信她,可是又抓不住他的尾巴。
再望向四周,陆邢台早已领着属下不见踪影,那只狐妖被乡邻捆绑后丢进熊熊烈火里,嘴里发出哀戚的号叫。
那声音像一把利刃割着心脏的内壁,然而她根本无法逃离,她永远待在这一只痛苦凝成的囚笼里。
王银蛾捂住狂跳的心,道:“县令大人,请把它一箭赐死吧。”
一双幽冷的箭朝她直射来。
她打了个寒颤,强撑着冷静。
最终县令大人妥协了,摆摆手,一只长箭咻地贯入狐妖的脑门。
狐妖死前,把那双幽黑的眼睛盯着她,没有憎恶,亦没有感激。
王银蛾拿了伤药转身便走。
“慕光——”身后追来梁月庭的声音。她假装没听见,像一个失神的醉鬼飘飘走远。
直回到家,王银蛾没敢和任何一个人搭话,径自钻入自己的房间。她抖开黏在伤口的衣物,视线在那可怖的疤上停留一小会儿后,才开始处理伤势。
“砰”,紧闭的门窗被一个小东西砸中,打开一看,是一只纸团。
王银蛾捡起纸团,摊开一读,忽然抿紧唇。再匆匆洗掉手上残留的药物,换身干净衣物,就出了院门。四下里望望,见没人后,这才小心朝城内最南边的水渠而去。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谨慎,但是莫名其妙的不安总是时时提醒着她,要小心再小心。
水渠边,杨柳依依,笛声呜咽。在石桥下边的一棵柳树下,立着一位艳若海棠的少年,绯色春衫飘若霞云。
“陆公子。”王银蛾轻唤一声,快步靠近。
“你似乎很害怕?”
“未曾。”
“我看你似乎不大满意这结果。”
王银蛾气笑:“谁会对自己差点被烧死的结局满意?”
说着,她又走近一些,手指着陆邢台头顶:“你发顶有一撮白毛,可是抓的时候沾到了?”
闻言,陆邢台伸手去摸,但总是错过那缕白毛,看的她直笑眯了眼。
“算了。劳你帮我拿下来。”陆邢台见此,颇为气恼道,又把头放低了些。
王银蛾想了想,拿下那小撮沾血的白毛,对着一吹,那撮白毛飘落在水上打了个旋。
见此,陆邢台隐约笑了笑,很快收敛。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以后你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再传唤我是了。”视线在水面上一定,又迅速收了回来。
王银蛾心叹,这水真清澈,可她却不敢照面。
陆邢台道:“那是。不过我堂堂连城侯有什么地方用的着你?”
“我看你不像做慈善的人。”
“也是,和我作交易一向是要付出很大代价。以后有机会,你来梁都找我罢。”陆邢台颔首,忽然笑看向某处,“有人似乎找你。我先走一步。”
语罢,飘然离去。
王银蛾还在思考他的话语,鼻尖突然嗅见一阵雨后忍冬花的香味,笑转过头,问:“梁月庭,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