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萤(一)(2/2)
承受不住了蛊虫的,反而是下蛊之人自己。
柳扶风胸前血肉翻滚,胳膊手掌等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黑色。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能感到蛊虫钻来钻去。
他大叫着,挣扎着。
凌迟之痛也不过如此。
仅仅三步之遥的流辉圣使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淡然地擡起出掌的手看了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右手掌心,先前蛊虫破皮而进的伤口处,密密麻麻钻出了数只微微可见的蓝绿色小虫,混合着发青黑的血液,沿着指缝一滴滴流下。
她皱着眉,想用用强大的内力逼出潜入血液里的蛊虫,却发觉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她冷笑一声,“看来你还真是蓄谋已久。”
她左手放平,指甲划开手腕,一个透明的虫子蠕动着爬了出来,竟是一个活物——冰蚕。
她两手相抵,冰蚕顺着又爬到右手掌心,从之前蛊虫入侵的伤口处爬进去。
慢慢地,伤口处的血液开始泛着鲜红。
她忍耐着极大的痛苦,表情却依旧淡漠,“你有些了解我,却还不够了解我。有一点你并不知晓,雪宫的人异常冷血,连蛊虫都不愿寄生,就算想寄生,也会被体内的冰蚕吞噬。”
流辉圣使语出惊人,不过更让人吃惊的是,此时此刻柳扶风已经近乎崩溃的癫狂模样。
目睹了流辉圣使此时安然无事之后,柳扶风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眼睛变得猩红,用一种疯狂的语气冲着周围的人大喊大叫,“啊啊啊,不是说不会出问题的?你骗我,你竟然骗我,你怎么能骗我?”
他口中的“你”也不知在说谁,或许是说流辉圣使,或许不是,大概是无从知晓了,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在痛苦的哀嚎声中,蓝绿色的小虫子从皮肤里钻出来,脸上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如同筛子一般,流出脓一般带着腥臭味的青色液体。他抓着挠着,表情渐渐扭曲。
“你活不下去了,不若就此了结。”流辉圣使看了一眼旁边,那里立着的狂刀门的两个小徒,她目光落到两个手里拿着的金色大刀上,用手指了指他们,厉声道,“你们,用火烧了他。”
此言一出,又是引人震惊。
江湖中人极重情义,虽说这两个小徒只是无名小卒,却如何又能干出杀害门主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若不动手,死的便是你们所有人。”流辉圣使又催促了一句,毫不留情。
这也欺人太甚!两个小徒相视一眼,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此时此刻竟不再怕了,拿住壮士断腕的决心,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刀,即使不能伤流辉分毫,也必然死的大义凛然。
“世人容易被表象所惑,多执迷不悟,此时不听劝,等报应来时悔之晚矣。流辉,你我不必再管此事。”玉玲珑淡淡说道,声音清冽如水。
客栈里,一直偷偷关注的慕绯也终于按捺不住。
如果弄月公子柳扶风和金无惧的死勉强算作实力不济命该如此,但是那两个小徒,怎么看都是无辜之人。
初生牛犊不畏虎,慕绯虽先前才见识过流辉圣使断人喉咙的可怕之处,却终究没与她较量过一招半式,因此并未对其有所丝毫畏惧之心,反而还生出了想一较高下的念头。
自她有记忆以来,便常居山水之间,后又习得了一目大师亲传的华山七绝剑和另一位师父的内力。她想试试自己武功究竟如何却始终未逢敌手,如今碰到了如此强劲的对手,难免生出了比武的心思。
想到此,她整了整衣袂站起身来,正准备出去,沈青卓却开口道,“江湖上诸多闲事,慕姑娘何故管他人生死。”
性命攸关的大事,在江湖中人眼里,也不过是没必要管的闲事。
慕绯询问师父的意思,一目大师平静说道,“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侠者本心。”
这便是了。慕绯点头称是,曾经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今怎么能为求自保而袖手旁观?她既然继承了师父的衣钵,自然也要继承其侠义精髓,否则不是愧对自己那一身武功么?
她看了师父一眼,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使出轻功踏雪无痕飞了出去。
客栈里,沈清卓喝了酒,吐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慕绯不顾围观之人的诧异,飞身来到那两个小徒的身前,与流辉圣使针锋相对。
两人相隔不过三步之遥,也正因为如此,慕绯看清了一些物什。
先前身处客栈之中,与流辉圣使相距甚远,以为她手中空无一物,此时离得近了,自然也看清了她手中的兵器。
流辉手中那杀人于无形的凶险利刃,却并非什么奇异的神兵利器,也并非有多神秘。只是金色的丝线,由几股编织而成,而且不止一条,缠绕在右手腕的镯子上,与中指上黑色的指环相连,若非见识过它缠在金无惧脖颈处,只会以为那是女子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