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1/2）

寻常人家

苏沉鸢一看，大盆中的粗瓷碗少说三四十个。

刚洗了两个，她便将抹布往锅里一甩，准备歇着去了。

她只有一只左手可用，没来由一阵怨气，本姑娘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腰都要折了，手也要冻掉了。

见慕绯没反应，她捞起一个瓷碗便砸过去，“不洗了，呸！”

慕绯伸手接过瓷碗放入水中，皮笑肉不笑。幸好没碎，照她这个做法，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苏沉鸢看她旁边瓷碗已经堆了一大摞，揶揄她还真是个“贤妻良母”，谁娶了倒是有福气。

慕绯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也不介怀，只说两人吃了人家的面，应该如此，与是否贤良淑德无关，她并非这种人，也不会成这种人。

苏沉鸢突然看不懂了，之前是个大杀四方的杀神，怎么这时，就可以如此忍受市井小民的刁难？

慕绯活动了下身体，将抹布晾好，“洗完了。”

掌柜的又给了一碗面，让她们送去隔壁卖糕点的。

就一碗面，还得送货上门！苏沉鸢嘟囔道，回来时已气喘吁吁，扶着门框大喘气，抱怨着，“本姑娘，哪里干过这些粗活！”

怀孕妇人又去劝她丈夫，说这两人碗也洗了，面也送了，放她们走吧，看起来也挺可怜的，外地来的，没什么亲人。

掌柜的白了她一眼，“屁，你懂什么！她们俩孤苦无依，我这也算是收留她们。否则到了别处碰到什么歹人，弄不好丢了小命。”

苏沉鸢“……”她翻了个白眼，这么想来，还要多谢你咯？

妇人还要劝说，掌柜的不耐烦，从她身边走过，毫无怜惜之情。

怀孕的妇人本就孱弱，被他一碰，坐在了地上，扶着肚子哼哼唧唧。

掌柜的慌了，赶紧自证清白，“不是，不是我推的，你没站稳，不是我的错。”

慕绯赶过来一看，妇人下身已经开始流血，红了一片。

掌柜的一惊，“依照日子来算，还有一个多月呢！”

“是早产！沉鸢，去请稳婆，不，请大夫。”慕绯将她扶起，搀到里面内堂的床上。

白布擦着血，在盆子里漂洗，半盆水瞬间染红。

“没有大夫，只有稳婆。”苏沉鸢气喘得更厉害，眼神闪烁，不去看她，结果扭头看到了那盆血水，心中发怵。

慕绯疑惑，“偌大的城，竟没有医馆没有一个大夫？”

苏沉鸢摇头，不敢告诉她真相。

稳婆去里面接生。

掌柜的偷偷把慕绯拉到一边。

上个月，他去庙里算过，是个上上签:“一片无瑕玉，从今始琢磨，得遇高人识，方逢喜气多”。

看这签文肯定是个儿子，他暗喜家里有后了。忙嘱咐慕绯要真出事，莫犹豫保孩子。

慕绯“……”她不屑与人争辩。既觉悲哀又感可笑。

保大保小，轮得到他做选择？

不足月的孩子，没了母亲，很难养活，自然应该保大人。孩子未出世，而孕妇是活生生的人，二者孰轻孰重，难道看不出来？

再者孕妇难产，谁能活下只能听天由命，大夫不过顺势而为，大多时候根本无法选择。

孕妇分娩的场面稳婆见过不少，可眼下这孕妇已经淅淅沥沥出血，却迟迟不见子宫收缩，也是没有办法。

慕绯让掌柜取来缝衣服的绣花针，用烛火烤了烤，直刺合谷、三阴交、至阴三处大xue，再配合手法补合谷泻三阴交，昆仑平补平泻。

银针在体内半个时辰，留针期间又行针了三次。

足足过去了半日，到了晚上，稳婆看到子宫收缩，才说快了快了，叫孕妇使力。

孕妇大喊大叫，抓着被单的手用尽力气，指节发白，孩子却连头也没露出，而身下丝丝缕缕的血一直流着。

慕绯又用银针辅助，按摩虎口合谷xue催产。

孕妇汗流浃背，痛苦呻吟，使尽了力气，终于把孩子生下。

稳婆说着客套话，“恭喜恭喜，喜得千金。”

“千金……”孕妇喃喃着，昏死过去。

掌柜的听到那俩字，抱着头坐下，“哎呀，怎么不是个带把的！”赶紧用散碎银子打发了稳婆，口中嬉笑怒骂，“什么破庙，什么神仙，一点都不准。”恨不得砸了那破庙，省得再骗人钱财。

慕绯用热水洗干净孩子，拿薄毯裹起来。

孩子十分虚弱，哭声时有时无，时断时续。

掌柜的一叶悲秋，脸上苍凉淡漠，憔悴一词不足形容。

过了许久，他才不再颓废，缓缓站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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