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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佞臣的自白书(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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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再无文才倾世的隋兰殷。养尊处优的左手,将代替右手,扛起锄头,斧钺,将来,还要接过一柄柄杀人的利刃,拾阶而上,满手腥血;步步为营,面目可憎。

这约摸可以解释,他第一次知道裴时南其人,得知他弃文从武的“光辉”事迹之时,内心翻涌的气血,大约是惋惜,是前五年残存的印记,泛起的灼烧疼痛。

成为殷恪后的日子,乏善可陈,又艰辛不堪。早逝的父亲,精神乖张的母亲,虎视眈眈的族人,以及捉襟见肘的家计。

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没有任何闲暇可以喘息,他将那些生疏的作活手法,全盘当作了久病初愈的后症,久病初愈,他更没有半分功夫去耽搁。

他骗了长乐,幼时的他,从未生长于九成宫的山水之间。

苍翠遍布的山野,他或许还能有喘息的余地。

狭仄的上京城坊间,每一日,他都在疲于奔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愚笨?不会生火做饭,不会劈柴挑水,明明舅父一家言之凿凿,生病前,这都是他做惯的活计。

所以,如今寄人篱下,动辄打骂是应该的。

母亲精神时好时坏,多半时间是浑浑噩噩的,舅母说,是他失踪于旬阳矶一事,吓疯了母亲。母亲失常后,五年未联系的舅父一家,迫于无奈接纳了他。

坊内顽童皆欺负他,笑他残疾,嘲弄他是克父的丧门星。每日归家,他的身上,皆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小心翼翼掩下袖子,不让“母亲”看见,殷张氏时而清醒,是而疯癫,“清醒”时,一声一声喊着“阿恪”,让他心头酸痛。

好在他还有小妹,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甜甜喊他阿兄,是苦难日子惟一一块糖。

后来,妹妹被舅舅送走了,在他长成之后寻回,才知早已亡故多年。

事出的那天,他记得是长历五年的正月十七,地上的碎冰还未完全褪去,他追赶送走妹妹的马车,同坊东最高壮的郭虎扭打起来,那郭虎长他三岁,最爱找他麻烦,家境算殷实,养得胖,力气自然不小。

他本该一如既往地忍下去,正如母亲抹着泪给他上药,怯懦怕事地叮嘱:“你再忍忍罢,咱们孤儿寡母,谁也开罪不起。”

可当那粗蛮地推搡,让他重重滑倒在地,成冻的坚冰,膈坏了从他怀中掉落的木制护身符。他忽然,怒不可遏。

糊涂不清的母亲甚至忘记妹妹被送走,只顾垂泪不解,“那不知从哪儿来的木头疙瘩,怎么惹得你生了那般大的气。”

一切都为时已晚。像送走的妹妹,像毁掉的护身符。他出离愤怒的结果,就是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扭打之时,误打误撞借着巧劲,点了郭虎的麻xue,并趁他分神之际,将他狠狠掼推了出去。

郭虎体胖,一时没刹住脚,狠狠摔在地上,尾椎骨磕着了斜伸出来的冰锥,嚎得堪比杀猪。

一天之后,郎中确诊,郭虎瘫了,一生床榻为伍。

恨红了眼的郭家人怎么会放过他,请了最好的讼师,贿赂了审讯的刑官,不顾他堪堪七岁,誓要他流放三千里。

以他的年纪,泰半半途走不到,便会一命归西。

他死不足惜,只是若他死了,“母亲”的后半辈子,就跟着完了。

为人子者,怎可见母亲哀痛至极。他看着牢房外,哭红了眼的女人,心如刀割。

甚至还有雪上加霜者,他母亲的母亲,那个与他们分别五年,第一次见到他,就分外疼爱的慈爱老妇人,闻听他入狱的消息,当夜就急怒攻心,撒手人寰。

郭虎有句话说对了,他真是少爷身子奴仆命,天生不祥丧门星。

一场高热,摔死去采草药的父亲,一次争执,牵连害死偏疼他的外祖母。

他望着牢房外,孤身无依的母亲,“阿娘,若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殷张氏此刻神色稍许清明,她望着他,眼中是剧烈的痛,“儿啊,你是我的命,你若死,我自去投河。”

一生孤苦,一生无依,她明明柔顺善良,命运却对其极为残忍。

他开始见人就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不停歇,不求别的,只求让他在流放前,安顿好母亲的生活,他会竭尽所能活下去。为母亲。

可人微言轻,谁有闲情听一个七岁孩子的恳求。狱卒拢了拢袖子,劝他别白费力气。“规矩就是规矩,我大承朝立国九十年,从来没有获流放的罪人,提前出狱安顿家里的先例。你呀,不是世家子弟,又请不来王孙贵胄说情破例,作什么青天大梦。”

然而,祸不单行,事情或许比他预想得更为糟糕。二月初十,本该来探监的殷张氏,迟迟未见。

他想起向来瞧不上母亲的舅父舅母,心里隐隐有不好的念头。

他心急如焚,但是,铁链重重,他插翅难飞。

甚至,在二月十一日的黄昏,有一批中贵人,行色匆匆赶来发号施令。

“都快快打发了,该移监,移监;该上路,上路。没得都积压在这上京城,晦气叠生,冲撞了宫中的贵人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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