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2)
那段时间我很崩溃,内外双重的打击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么不堪一击。我突然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能有什么价值,直到最后一天去办公室收拾东西时,我收到了你的母亲节礼物。
那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整个下午,我决定带你去安湖。
医生说我如果积极治疗的话,最乐观来说可能还有七八年的时间。我想把这些时间全部用来弥补这些年来对你的亏欠,我想象着我们会在安湖慢下来生活,留下美好的回忆,未来我会跟着你去你读大学的城市,陪着你到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运气好的话或许我还能看到你遇见合适的伴侣,参加你的婚礼。
我想了很多,也很远,可是很遗憾,在我第二次去医院时,恶化的速度比所有人预想得都快。
我没有时间了。
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经历这种遗憾。
这封信就到这里吧,其实还想写得再长一点,但是千言万语,怎么写都不够长了。
我最近时常梦见你小的时候,那么明媚爱笑,每个看见你的人都十分喜欢,我每次抱你出去时都很骄傲地跟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儿。
可是后来那样的笑容在你脸上越来越少了。
希望从今往后,我的清清一直快乐健康,过你想要的生活。
我很爱你。
新婚快乐。
妈妈
2014年5月26日”
赵清浔放下信纸,缓慢擡起脸,怔怔看着面前电视里自己的倒影。
半晌,她平静擦干眼泪,给阿姨打了个电话道谢。
对方祝她新婚快乐,她们寒暄几句后聊起了蒋媛生前的事,放下手机时她情绪忽然失控,瘫在沙发上大哭出声。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仿佛积攒了二十年的情绪在这一瞬找到宣泄的出口,她觉得特别的委屈,特别的窒闷,特别的难受。
她很想念蒋媛,也很心疼自己。
她没资格责怪蒋媛追求事业成功,也没资格苛责赵京唐追求婚姻生活,为人父母没有义务一定要为孩子做出个人牺牲,可是她自己一路走来又实在是太委屈和孤独了。
他们都是成年人,都有各自选择的权利和余地,可是那时候的她呢?
从小被同龄人嘲笑没有爸爸的她,明明很怕黑但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入睡的她,转学到陌生城市被孤立和骚扰十分无助的她,直到二十几岁依旧很拧巴缺乏爱人能力的她。
她也不想活成这样,她也不想背负这样的性格,她也觉得很累,可是原生家庭赋予她人格的烙印不管她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抹除。
她把脸埋进抱枕里,哭得昏天地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凌乱粘在脸上,又闷又热。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她恍惚听见房门关上的声响,接着熟悉的沉稳脚步离她越来越近。他在她身边安静坐了许久,直到她的抽噎声渐小,他大掌握着她的肩轻轻施力将她扳起来。
赵清浔有点抗拒被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但抵不过他的力道,垂着头坐起来时才发现他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灯。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月光疏淡,他们只能看到彼此的轮廓。
他拿湿巾给她擦干净脸,她闭着眼轻轻吸气,良久,他停下动作,沉默抱起来她。她伏在他怀里小声抽泣,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纪淮澈揉着她的头低声安抚:“今天是新娘子,不哭。”
赵清浔睁开哭得酸胀的眼,半天,鼻音很重开口:“他们当初离婚时没有不想要我,只是……他们都有理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个,又或许她只是在说服自己。
从她六岁那年在主卧门外偶然听到两人互相推诿自己的抚养权时,对她的冲击用天塌地陷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的人生在一瞬之间天悬地隔分裂,她无法接受自己从被父母宠爱的掌上明珠变成了没有人想要承担的累赘,这个偶然发现的秘密就像是一根刺血淋淋扎在她心脏的最深处,人前小心翼翼藏着,人后痛得血肉模糊。
而他们各自的理由都很充分和现实,现实到根本无法平息她这些年来早已深进骨髓的痛,但总算在时隔多年后给了她一个借口让她说服自己,她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纪淮澈没有说话,一手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无声抚着她的后颈。
赵清浔软趴趴被他揉了一会儿,仰起脸抗议:“你这个动作好像在撸猫。”
他垂眸看她片晌:“去泡澡吗?”
她忍不住破涕为笑:“你怎么还想着这个?”
“泡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机场呢。”
纪淮澈捏捏她的脸颊,“我去给你放水?”
她想了想:“你先数钱,等我出来一起收拾行李。”
纪淮澈失笑,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钱呢,擡手在她鼻尖上宠溺刮了下:“是,遵命。”
他们站起来分头行动。
纪淮澈点开灯,打开她的包,把东西都倒在了茶几上,视线忽然意外顿住,定在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红包上。
他拿起那个红包,脸色沉沉凝起。
封底左下角上的手写字迹陌生又清晰:陆辰叙。
【小剧场】
女鹅(泡澡中)(看剧)(小酌)(悠闲)(惬意)
狗子(敲):老婆快开门!外面好黑我一个人害怕!
女鹅(调高音量)(置若罔闻)
狗子(再敲):老婆快开门!我帮你搓背!我搓得可好可干净了!
女鹅(戴上耳机)(装听不见)
狗子(再敲敲):老婆快开门!你这么久没出来我很担心!你晕倒了吗?那我找钥匙进去了!
女鹅(捡起拖鞋怒丢门)(烦死了)(还能不能让人安静泡个澡):你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