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2/2）
谢淙先是一阵茫然，随后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似的，他的嘴唇和手指一起颤抖，上下牙关狠狠磕碰在一起，刺破了自己的舌尖，铁锈味瞬间泛起，刺痛让谢淙已经被击散的理智重新回笼，他看着弟弟，眼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哥，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我……”
谢泞的目光四处搜寻着，似乎是想用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终于他找到了滑落在地上的p3，他一把夺过，看也不看就奋力擡起手把那东西砸到了墙上。
那些不为人知晓的情意都像屏幕上龟裂的碎痕一样，被割了好几瓣，从今往后，除了林长舒，再没人知道那里面到底储存过什么了。
“你看啊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一声脆响，谢泞的声音戛然而止，白玉般的脸上一个淡红的掌印缓慢浮现。
“你他妈再说一遍！”
即使是刚刚，几分钟之前，愤怒到极致悲伤到极致的谢淙，都没有动过要打弟弟的心思，可是这一刻，面对谢泞突如其来的表白和“证明”，谢淙毫不犹豫的挥动了手臂。
——长舒得多伤心啊。
这是谢淙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他太了解林长舒了，以那个人的性格只要是喜欢上什么人了，必定是掏心掏肺的对待那人，甚至不惜委屈自己，所以当他知道林长舒有了喜欢的人后，谢淙的心里其实已经绝望了一大半。
林长舒是个百分百深情的人，也正是因为太了解这一点，谢淙才会觉得自己希望渺茫。
而这样的林长舒既然愿意和谢泞建立关系，那就意味着他绝对是已经喜欢上谢泞了。
可是这份感情，这份最纯粹最执拗的感情，这份谢淙再怎么努力也求之不得的感情，被谢泞无情的践踏了，甚至被随意的拿去摆弄，当做让他“知难而退”的契机。
之前哪怕他再愤怒，再难过，只要想着那两个人都是他最爱的人，谢淙就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遏制住所有的暴力冲动，避免自己因愤怒引起的行为会伤害到他最在意的两个人。
他可以不计较欺骗，他可以不太潇洒的宣称自己“Gaover”，他可以原谅所有的一切，无论这两个人做了什么，只要他们是真心实意的相爱，谢淙都可以捏着自己的心脏强迫自己接受，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干涉任何一个人自由恋爱的权利，他不能按着林长舒的头强迫他喜欢自己。
但是他不能接受这一切的痛苦都只是源于谢泞的一个幼稚的、天真的、不负责任的念头。
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林长舒是他最后的底线，以至于擡臂的那一瞬间因林长舒而起的愤怒甚至盖过了“我亲弟弟喜欢我”的震惊，谢淙现在满脑子都是林长舒，林长舒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林长舒会多难过？
对了，他还在楼下，长舒还在——
谢淙朝门口望去，随即睁大了双眼，整个人触电似的抖了抖。
林长舒沉默的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站了多久，他的肩头发梢隐约还有水迹，他的手上拎着好几个袋子，上面蒙着一层细小的水珠，里面装着的食物已经失去了大半热量。
那个碎开的p3就在他脚边。
谢泞也顺着哥哥的目光缓缓看去，瞬间如雷轰顶，比之前更强烈的恐惧迅速将他吞噬，他看着林长舒那双像死水一样平静的双眼，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好像搞砸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因为直到这一刻，直到他真正看到林长舒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好像是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了。
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害怕？怎么会这么后悔？怎么会对比哥哥更想上前抱住他？怎么会这么害怕他下一秒就转身离开让我再也找不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露台那一跃，还是送出兔子的那一瞬，还是，还是更远之前，林长舒跨坐在学校的围墙上，身披月光朝他伸出手，说“泞泞，过来，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谢泞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切错了，都错了。
是我弄错了……
.
窗外大雨瞬间倾盆，悲鸣着抽打在窗前，似乎是上赶着来赴这场荒谬的宴。
雨声轰响中，谢淙明白了。
难怪，难怪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他会有那么一瞬间真的相信了，因为很久之前的一个疑惑，如果建立在“林长舒和谢泞在一起了”这个基础上，就变得合理了。
高二上学期，那个暴雨的夜晚，那个谢泞打着伞来找他们的夜晚，那个熄灯后的吻。
那个谢淙鼓足勇气贴上去的吻，没有意料中的反抗和推拒，林长舒甚至连一声都没吭，开灯之后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别扭和震惊，原来是这样，原来……
原来当时的林长舒把他当成了谢泞。
多简单的逻辑，他却一直都没有往那方面想，甚至还在心里暗自窃喜，以为自己还有一线机会。
太可笑了……这一切都弄错了，错的离谱。
“长舒啊。”
谢淙缓缓开口，林长舒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转动眼珠，把目光对准了他。
谁也不知道林长舒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谢淙必须告诉他，必须向他道歉。
“抱歉啊。”谢淙闭上眼睛：“高二上学期的那个雨天，熄灯后自作主张亲了你，对不起。”
“明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还一直对你死缠烂打，对不起。”
“没有教好弟弟，放纵他伤害你，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你……”
“关你什么事？”林长舒突然开口打断了谢淙。
谢淙好不容易调起的精神气在感受到林长舒话里寒意的一刻全部崩散了，是啊，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在他面前说这些话，我只是一个可笑的……
“是他的错，该道歉的是他。”林长舒看向谢泞：“关你什么事？都到了这个程度你还要往自己身上揽什么东西？你傻逼吗？”
谢淙猛的睁开眼。
林长舒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还拥有理智的人了，但这很反常。
因为他一向是焦躁的，易怒的，非必要时刻也不会刻意收敛自己的情绪，按理来说，按理来说眼前这种状况他应该十分愤怒才对。
甚至谢淙都在心里暗想一会儿林长舒要是冲上来打人，光凭他们兄弟二人到底抗不扛得住。
但林长舒太冷静了，这种冷静完全剥离了情绪的影响，他像一个冰冷的审判者，让谢泞头上悬浮着未知的神罚，不知何时会降临。
只一下，就能粉身碎骨。
“林哥……”
谢泞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吧嗒。
林长舒一脚踩上了那只p3，没有停留，毫不犹豫的碾过了，几乎只是瞬间，就站到了谢泞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疏离冷漠。
“林……”
啪！
林长舒擡手，却在即将碰到谢泞脸颊的那一瞬间收了力道，落下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巴掌，甚至还没有之前谢淙打的那一下重。
谢泞已经懵了，茫然的看着林长舒。
“这一巴掌，”林长舒淡淡道：“是替你哥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