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2/2）

“那么再见了，帕尼斯，跟这个名字说拜拜吧。”

她的手掌轻轻拂过千柳的发顶，看都没看在场其他人，将最后之言留给共享灵魂的另一半和自己。

“你也许并不介意过去，但我还是得说声对不起。”

然而作为说话对象的安腾铭已经无法言语，短短数秒，他原本穿戴的衣物变得空荡荡，里面是一具开始腐朽成灰的骨架。

帕妮丝的脸无悲无喜，任由与自己相握的手从指缝间溜走。

“果然，你肯定还是介意过。”

她低头凝视几乎完全透明的掌心，蓦然抿唇轻笑，阖上了眼帘。

再见了，我这荒诞的一生。

……

他们在等待千柳的反应。

没有人知道帕妮丝的离开会对寄宿者产生什么影响，依复苏图腾首领所言，千柳会彻底融合世界之种，成为安腾司冀望的能够净化负能量，以获得神明原谅的“中转站”。

口说无凭，但也别无选择。三方中只有一方满足离去，剩下两方各怀心思期待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千柳的眼睛缓缓睁开，透着没睡醒的惺忪迷茫，继而被明媚日光晃到。

黑暗鸦扑过来，在他耳旁激动大叫：“嘎嘎嘎嘎嘎！”

“别嚷嚷，吵得我头疼……”千柳不耐地向它挥手，然后就真的痛苦捂住头，牢牢握在手中的苦无差一点扎进黑暗鸦肉里。

“终于……”复苏图腾首领呢喃着，情不自禁向前挪动一步。

黑鲁加低吼一声横在双方之间，冷冷监视他人动向，伊布站在它背上看着千柳难受地弯下腰，焦急却无计可施。

好疼……

尖锐刺痛从扩散于整个大脑渐渐凝聚到一点——他的左眼。

眼球饱受到的灼烧胀痛感让千柳咬紧牙关，由衷产生了破坏它的强烈欲望，可还没等付诸行动，逐步攀升的痛楚陡然一滞，犹如潮水褪去，随着眼眶内蓄满的泪水流淌而出，痉挛般捂紧左眼的手也无力放下，在脸上留下了几道红色抓痕。

这一过程实际很短，然而几个呼吸间就让他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

冷汗和泪水浸湿的掌心传来异样，沉重喘息的千柳松开僵硬的五指，看到一枚不起眼的金色椭圆状物体。

世界之种……解决了？在被捅了一刀之后？？？

惊讶的千柳瞪大双眼，仍持有满满的不真切感，这才想起来掀开衣领查探一番。

又滑又白，不愧是他。

“这不可能！”

比起遭到非人痛苦但事后甩掉麻烦包袱可以说是血赚的千柳，其他人陷入了爆炸式的错愕中。

先不论安腾族长那张失望透顶的脸，复苏图腾首领不顾形象冲过去，被痊愈的黑鲁加一尾巴轻松抽翻，他匍匐在地，隐晦目光死死盯住千柳的左眼。

看见了，那里变得平凡，不再是耀眼美丽的金色。

“您……你……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

“父亲！”

“杀了。”

“什么……？”想要将他扶起的神道一怔，愣愣道。

千柳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抄起黑暗鸦横在身前：“用完就丢？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吧！”虽然他没起到过什么帮助人的作用。

“杀了我，引导我，我知道您仍在，尚未消亡。”兜帽下的阴影透出叫人毛骨悚然的浑噩，含糊不清的言论在千柳眼里神似疯魔老神棍，“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说话别大喘气啊！

黑暗鸦翅膀一震，低下头狠啄捏着自己的手，心虚的千柳把它提溜回肩上。

复苏图腾首领这段话说得相当惶恐，好像这样就能得到某种自我臆想，安慰他紊乱的精神，效果倒也显著，至少站起时没再专盯千柳神神叨叨。

大概是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复苏图腾首领退回到门边，旁边是曾达成共识的合作人。

“他不是能帮到你们的最优解。”

“爷爷，龙脉反应异常。”

安腾勇真肃着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说话对象皆为不言不语的安腾司。

在其他人深陷泥沼的情况下，这个扛起全族的老爷子头一回表现得憔悴萎靡，他知道孙子的话意味着什么。

来不及了吗……

很久以前也有用外人来实验的记录，能适应世界之种的寥寥无几，最多就像刚才千柳与种子互相排斥的表现，难道他过去都靠名为帕妮丝的灵魂才造成融合假象的吗？

这让认定成功率近乎满值的奢望一举破灭，成了个笑话。

未能做到的，肃清被欲望支配的人类，清除扰乱世间平衡的负能量，将由神明亲自降下制裁，而他们也将继续背负永世流传的扭曲负罪感日渐混乱，直到……

安腾司意外能平静接受这一事实，唯有希望的覆灭让他不甘和悲哀。

先前没在场的安腾勇真环顾众人，随即大步走向房间中央，千柳拍拍黑鲁加的屁股示意不必拦截，即便如此前者也未靠太近。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一听这话，千柳那自然是乐意之至，他接过伊布拖来的背包，急哄哄道：“那还等什么！”

“如果来得及的话。”

“？”不是，你怎么也有这大喘气的坏毛病。

此时，屋外的明朗晴空用呼啸与轰鸣承接下文，而大地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