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2/2)
三只黑色主调的精灵也一同出现,黑暗鸦惬意地舒展羽翼降落到“宝座”,轻啄千柳下颌,月精灵与黑鲁加跟随在身侧,无声地注视他。
是在表示关心吧,毕竟之前的睡眠时间超出常规了。
千柳眼含笑意,松开大狼犬一一给予它们回应。
森林深处吹来一阵风,凄厉惨叫混入其中。
光听声音只能分辨出一个,应该是脱离大部队跑进森林的独行猎人之流。
被“啊啊啊啊啊啊”吵到耳朵的千柳淡定放下戳乱黑暗鸦软羽的手指,提起几分认真,加快脚步追上自始至终未做停留的火村。
很快,他们止步于森林前,和一只恰巧拨开树丛的棕色魔兽对峙上。
“大甲虫?”
“凯罗斯。”
火村称为凯罗斯的魔兽像个恪守尽职的警卫,就站在森林边缘的界线上,眼神一点也不符合头脑单纯的虫子。它似乎擅长战斗,棕色体表不乏新伤旧痕,头顶两根布满尖刺的悚人大角,以及,中间夹着的一段血肉模糊的破烂尸体。
凯罗斯当着两人的面松开大角用力甩动身体,尸体便发出“啪嗒”一声落到双方之间,向四周迸溅尚未凝固的新鲜血液。
这一举动充满了十足的血腥和恐吓,但想要进到森林就势必要过凯罗斯这道防线。
“不要挡路比较好哦,反正我们又不会做什么。”
随着疑似劝诫实则威胁的话语落下,腾空飞起的黑暗鸦卷起逆风,两米高的恶犬身上开始逸散灼热气息。
不管是身为“鸟”的黑暗鸦,还是受火焰眷顾的黑鲁加,被恐吓的分明只有凯罗斯这只不自量力的虫魔兽。
孤身一虫的凯罗斯显然也认清了形势,但它并未逃跑,只小小后退一步又稳扎原地,打定主意要抗衡外来人到底。
他们僵持了片刻。
“算了,乌鸦打辅助还行,森林里禁止纵火。”出乎意料的,千柳表情一收,眨眼间变得毫无攻击性,“不过进还是要进的,你等会啊——”
下决心豁出去的凯罗斯本以为人类开口是要下达攻击指令,差点冲出去的身子一歪傻傻愣住。
它成为守卫的时间不短,却是第一次遇见愿意放弃压倒性武力,去跟魔兽对话沟通的外来人类……
“这个认得不?”
千柳终于从层层布料的夹缝中摸出目标。
……
暗紫色簇状结晶层层包裹,形成类椭圆物体,和隔壁一枚色泽深绿,黄色条纹缀于其上的……蛋?
千柳一眼就瞟到了这两个东西,原因是那个紫色结晶的玩意反光晃到他眼睛了。
其次才上移视线,看到抱着它俩背靠树干打瞌睡的祭司,旁边散落边边角角总有残破的泛黄纸张。
隔了老远,凯罗斯就朝祭司身前趴卧着的白色身影挥舞自己三个指甲的细手臂,被注意到后指指两个人类四只精灵,交接完毕才迈开大步放心离去。
世人眼里与灾厄相伴的纯白魔兽站起身,和祭司相似的绯红眼瞳定定望向时隔数日再次见到的人,半晌,向走近的来者深深颔首。
擡头,灰蓝脸只呈现古井无波的阿勃梭鲁侧身想将祭司喊醒,但触及他睡梦中也蹙起的眉时又陷入犹豫。
“不用,没什么急事。”没让阿勃梭鲁为难太久,千柳席地而坐,扭过腰后仰上半身,对火村摊开手,“我的口琴。”
现场静了一瞬,多数仅仅为了猜他的意图。黑暗鸦率先发出极为特殊的失态惊叫,在千柳和阿勃梭鲁看来前又赶忙闭紧鸟喙,踌躇不安地缩起脖子。
那可是曾有女孩子评价为“没救了”的演奏啊!不行,等他吹了顾不上自己就飞走!
千柳一点都没有遭嫌弃的自觉,他撑在地上的手拨动几下过于纤细的草叶,突然临时改口:“啊,还是摘片叶子吧,现在比较习惯那个。”
和暗沉蓝眼视线相撞的火村依言而动,从某根树杈上摘下片完整树叶递去,千柳伸手接过,捏住薄叶的指腹细细摩挲,大概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他喃喃一句“没琴的时候都是拿这练的”,露出含义模糊的笑容后将叶子轻贴唇。
那神情尽收眼底,黑暗鸦缓缓收拢微张的翅膀,鬼使神差地蹲回原位。
吹奏这样奢侈的娱乐行为不属于这里,料人类用片叶子也干不出有危害的坏事。刚才起就暗中观察他们的魔兽纷纷现身露面,就连湖泊边都探出几排鬼鬼祟祟的脑袋。
此地聚集了需要庇护的弱势魔兽,自然包含稚嫩的幼崽。与逃回的魔兽不同,它们尚且纯净,对人类的暴行无法感同身受地去惶恐畏惧,只余耳闻的懵懂。
幼崽们亲近过祭司,对瞧着无害的陌生人类很快升起好奇。特别是,当一片小小绿叶倾泻出天籁般的空灵乐曲,更是情不自禁挪动脚步,自以为无魔兽察觉地靠近声源。
人类带来的外界魔兽都没有囚于装具下,而是安静陪在他们身边。
发觉这一点的魔兽逐渐增多,有一只独耳断尾的向尾喵紧随幼崽之后,深埋心底的恐惧如此深刻,难以托付的信任却依然在悄悄释放。其他只面面相觑,仗着数量优势大起胆子跟上……
曲子较短,连吹好几首也不腻的千柳睁开不自觉闭上的眼睛,还在得意该来个掌声喝彩之类的,就发现他们被魔兽给……包围了起来。
他取下温热的叶子,后知后觉的魔兽们才一哄而散,不过没散干净,隔段距离就留下一只四仰八叉的同类无私分享睡姿。
包括那只高冷的阿勃梭鲁。
早在祭司舒展开眉头的时候,阿勃梭鲁阿白就枕着他的腿安心卧下了。现在睡的和醒的互调身份,祭司已放下结晶物及绿蛋,轻抚酣睡的魔兽。
“我吵醒的?”
见千柳望来,祭司摇摇头,少年人的面容却比年长者还给人感觉成熟些。
“自己醒的,睡得很舒服。”
“那就好,我这次来……”说到一半,千柳环顾周围,除了几只小不点魔兽,再大只的就是跟他一块来的了,此时各个一脸懒样,“真是难得,可以等它们醒来再说吗?”
祭司自然没异议,想到刚才转而问道:“你吹的曲子有没有名字?”
“有。”千柳思考了一下如何把曲名古今转换,用尽量贴合古代丰缘习惯的口语念出来,然后补充道,“貌似能平息愤怒和抚慰伤者,但要视情况而定。”
奥拉席翁。
“Ora吗……”
意为祈祷。
“真适合呢,”祭司笑道,“很好听。”
“好难听!”
奇怪的孩童声线倏然插入对话,两人望着对方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是不是有——”
“难听!”
语带迟疑的祭司话还没说完,脆生生的陌生孩童音又粗暴打断他。
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两人耳中,这下灰发少年不再出声,他看到千柳平和的脸庞上,疑似爆起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