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上)(1/2)
第三十四回(上)
【痴子弟争风闹花院】
二人回到家,蒋锦自归房去了。允中听说父亲和管家在花厅说话,便走了来。一进门,就见蒋铭、陈安和他儿子陈全都在,正与蒋毅谈论乡下田庄的事。允中就与陈全在下首坐了。
原来蒋家在润州泉盛乡有些祖田,交付佃户耕种。佃户大多是姓陈的,和陈安,还有蒋毅的亲随陈升,他们都是同族。前不久陈安父子下乡收租,今日祖宅那边的家人陈文、陈亮两个押车进城来送钱粮。
只听陈安说道:“按说今年年成不错,有些户没缴上来,或是缴不足,都是摊上了事故,或是家里有人生病的,我都访查过了,多是实的,也有几户不实。老爷看,怎么处才好。”
蒋毅道:“还是依往年成例,确是家中有事的,你看着,酌情减免罢了。事不明的,权且做账挂欠,明年再催,按例收息便了。”
蒋铭插口道:“去年就是年成不好,减免的多,有几家连前年欠的还没缴,一例都免了。今年年景好还赖着不缴,就是指望拖个一年两载,赶上灾年,这账就烂了!要总这么宽,越惯越刁,别人有样学样儿,不都混赖起来?依我说,陈叔得好好查一查,想法子整治几个才行,至少加息,他就不敢了。”
陈安道:“二少爷说的也是,老爷的意思呢?”
蒋毅沉吟道:“你们说的这些,我也料到了。我也不是一味要纵容,只因这些庄户,都是上一辈就结交下的,本来都是厚道人家,如今子孙不肖,咱们还要顾及前人脸面和情分。眼下只要还说得过去,姑宽容罢了。”
又对陈安道:“你跟他们说,这账记着,既有事,缴不上也可恕,可要再赶上灾年,想要接济,我这里可就没有了。”
陈安应道:“老爷既这么说,我知道怎么处了。”
又道:“前年大少爷做主,卖给润州方家的田,庄户们如今叫苦连天,听说方家的下来收租,请衙门皂吏跟着的,庄户须摆香案迎接,欠租的还要拉去打板子,那些惯常赖租的都不敢了,有几家摊上天灾人祸,想减免,哪有那等好事!前几天有两个找着我,求我问老爷,看能不能把地再收回来,我说,这还不是你们自找的?原来在这边,想尽了法儿抗欠不缴、偷奸耍滑的,如今遇到硬茬了,又怎样?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蒋毅微微笑了笑,轻吁了口气,说:“那块田本来就是后买的,不像别的,是祖产。守着这些也够了,还收那做什么?我早看出来了,银钱进项不能指望这,还是得做些买卖经济才是。”
陈安道:“老爷说的是,那会儿老爷找经纪行,让大少爷学做买卖,我还有些不明白,现在看,要没有这一项,这么大个家,不知怎么撑住呢。”
又说了一会。陈安问:“那,陈双说的那些事,老爷意思怎么办?”
蒋毅略犹疑了一下,问他:“你看呢?”
陈安陪笑道:“论起来,他是我没出五服的兄弟,可行事也忒不像样,我就不说了。但凭老爷做主,我没二话。”
蒋毅又看蒋铭。蒋铭道:“要我说,管他要饭呢!当初是他闹着要走,独门立户去,一个钱没要他的,又给他一块好田,那块地也值得二百银子,就租出去,也够他全家饿不死了。如今他小子败家,地也糟蹋没了,又想回来,天下哪有那等好事!”
蒋毅蹙眉头沉吟片刻,道:“这个陈双,当年他爹陈山是你祖父的伴当,鞍前马后,与主子一起共过甘苦的。如今虽是没了,旧情却不能不念,总不能看着他沦落没收场。”
向陈安道:“这样吧,你下去安排,再租他一块田,够他生活也罢。把话说清楚了,或是他自己耕种,或是转租给别人,我都不管,也不要他缴租。他那儿子不成人,想来铺子做事,万万不行!又不能写,又不能算,来做什么?也忒不成个器!你让他好好经管经管。至要莫过于教子,趁着年纪还轻,教训他做人的道理才是正经。”
蒋铭接口说道:“可有一样,现下有他在,这么着还行,要是他没了,就把地收回来罢。他那儿子,就他惯着也罢了,旁人谁养着他?咱家又不管收废物的!”
蒋毅笑了笑,没言语。向着允中,问他从哪儿来,今日做什么了。陈安见状,便带着陈全告辞出去了。
允中说了去奉先寺的事,怎地遇到了悟因大师,怎地与他谈论佛法,只把那些吐露心声的话略去不讲。笑说道:“其实我也没怎么听明白,就是觉着心里敞亮了,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也不知道为什么。”
蒋毅看他眉开眼笑,脸上比平时多了舒缓随和之气,也自欢喜。说:“悟因师父,那年我和虞先生去奉先寺进香,遇见了,相谈过的。他是有修行的法师,佛理通透,你们多向他请教请教,也是正理。”
少停又道:“只是这佛家法理,跟咱们儒门学问不是一途。佛家讲的是出世间法,谈的是苦,是空,学的深了,也会移人性情,只叫人往空门上去,把这世间的情理都看淡了。若是就此荒废了人情人事,就偏了正道了。”
蒋铭道:“我好像记得,咱家在汴京时,大哥有个同窗,就是因为去寺里谈佛法,谈着谈着,不知怎地,好好的人就出了家,做和尚去了!”
蒋毅点头:“是有这么一个人,天分很高,遇事颇有见解,小小年纪,诗文都做的不凡,那会儿都以为将来必成大器的……所以说,你们不管学佛学道,都要谨遵儒学正统,中庸之道把持得定才是。经史子集学通了,多思想治世修身的道理,莫往偏门左道上去了。”
允中笑应道:“爹说的是,我都记住了。只是,我今日跟悟因师父谈过一场,不但没觉着空,反倒觉得,这人世间的人和事,比从前更真更切,更好了似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