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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幸福像花儿一样开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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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后来就不请了,她的四个儿子都不理他们了,事情好像是从那次分家庭财产和分田土开始的,老大老二老三,三个儿子几乎是一致认为刘明秀夫妇偏心,一心为幺毛着想,心里完全没有他们这大的三个儿子。

其实家产实在是不好分,祖宗留下来的就两间木屋,刘明秀夫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死,他们没有死的时候就要分那两间木屋,他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分,总不可能每人分几根柱头吧?可是大的三个儿子非要分,刘明秀说这两间房不能分,分了我和你们老子住哪里?

三个儿子说我们不是不让你们住,我们只是要分,分有很多种分发,我们可以把房子算成钱,房子归谁谁就要拿钱出来,可是房子归谁呢?无论房子归谁,总不能不让老俩口住吧?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房子归幺毛,但是老俩口要幺毛来养老,要幺毛拿钱出来,但是那时的幺毛手头确实不宽裕,那时的幺毛经济来源主要靠到二十里路以外的地方去砍柴背到镇上去卖。

幺毛赚钱不容易,幺毛还要买猪脚,要喝酒,要抽烟,幺毛没有多少结余,幺毛拿不出钱来补给三个哥哥,幺毛还说:不要说他没有钱,就算他有钱他也不会补出来,他凭什么补钱出来?两个老人由他来养老,他凭什么还要补钱出来?这不合理!三个哥哥说那就父母亲不要你养老,我们四弟兄轮流养他们,一家养一个月或者一家养一年。

老大说,一家养一年或者养一个月都不恰当,要我说一家养一个星期,老大是四个儿子当中最精明的一个,土地承包以后,村里的人在插秧和收稻谷的时候总要相互帮忙,在相互帮忙的那些日子,平常吃两顿的那些人家都改成了吃三顿,而且三顿都会吃得很好,轮到老三家的时候,事情就颠倒过来了,老大平常是吃三顿的,那天人多,老大就改吃两顿了。

比如收稻谷,那一天是要收两背篼谷子的,老大家的田离家有点远,第二背篼谷子背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尽了,可是老大家还是冷锅冷灶的,连要煮饭的迹象都没有,别人一看就知道这顿饭等不起,因为本来就很疲劳了,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下田给自己或者别人收谷子,谁会为了那顿饭在那里死等?

别人要走的时候老大和老大媳妇会说:吃了饭去吧,马上就燃火煮饭呀。但是既没有看见去准备柴禾,也没有看见往锅里加水,谁会相信马上就煮饭呢?因此这会老大想的是如果一家养一年或者一个月,假若刚好在他家吃了一年两个老人就死了,三个兄弟岂不捡了天大的便宜?他自己岂不是吃了天大的亏?老大自然是不同意这种完全不合理的养老方案的。

家庭会议开得不欢而散,刘明秀的丈夫很恼火,丈夫发怒了,丈夫说,房子不要分了,土地也不要分了,我谁都不给,我也不要人养老,我做得来的时候就吃,做不来的时候就不吃,你们这些狗日的全部给我滚出去。

后来一段时间,幺毛的岳父给幺毛出主意,幺毛的岳父说:你现在就承认下来给两个老的养老,他们身体好,他们自己能养活自己,你只是承认下来就行了,不会真的要你养的,但是以后的房子,柴山,田土都是你一个人的了,你现在不承认给他们两个老的养老,将来什么都要四弟兄分,你说你傻不傻?

幺毛一听猛然惊醒,觉得自己差点误了大事,马上听从了岳父的建议,重新召开家庭会议,幺毛将双老的养老问题一口承担下来,但要求继承父母的所有财产,三个哥哥心里很不乐意,他们不乐意的是那两间房就这样白白的归幺毛了,尤其是那丘大田,那是全生产队最好的一丘高产田,凭什么就永远归幺毛所有啊?

幺毛得到了所有家庭财产的所有权,刘明秀和她的丈夫却身体似乎一年比一年健康,他们不但没有要幺毛来养老,恰恰相反的是他们在养着幺毛,不但在养着幺毛,还养着幺毛的媳妇,养着幺毛的女儿,养着幺毛的儿子,事实上也似乎如此,人们总是看见幺毛和幺毛的媳妇,幺毛的儿女在刘明秀家里吃饭,却很少看见刘明秀在幺毛的屋里吃饭,连刘明秀自己也是这样告诉别人的,这使三个哥哥愤怒异常,他们发誓,父母如此偏心,他们从此不再认这样的父母。

三个儿子说到做到,刘明秀记不清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儿子们开始一个比一个对她和丈夫冷漠,他们过生日的时候不再有儿子请吃饭,他们只能在灶门前守着燃烧着的树根发呆,儿子们杀过年猪的时候也不再请他们,他们只请村里有头有脸的人。

刘明秀还记得,丈夫那一年生病,丈夫生的什么病刘明秀已经想不起来了,丈夫的病花光了他们那一点点可怜的积蓄,病愈后的丈夫那天上街赶场,丈夫突然想吃碗羊肉粉,可是刘明秀那天的菜只卖了五毛钱出来,刘明秀陪着她的丈夫来到老大开的五金店门前,老大的生意很好,她看见老大和孙子都在忙着给客人收钱补钱,给客人拿东西,对每一个客人都笑脸相迎,可是见了刘明秀夫妇,老大的脸立刻就阴沉下来了,连招呼都不打。

刘明秀的丈夫站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说:狗儿,借我五块钱买碗粉吃,行不?刘明秀永远忘不了当时的情景,丈夫弓着腰,向着她的大儿子狗儿仰着头,丈夫向着自己的儿子露出哀求的表情,可是她的大儿子狗儿说:钱?我哪里来的钱?天上不落地上不生,我贷款还没还清呢,去找你们幺毛要去。老大说完就招呼客人去了,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刘明秀还记得,他们抹着眼泪走到中街,她娘家的一个侄儿看见了,侄儿问他们怎么了,她就忍不住说了事情的经过,侄儿就把他们请进了羊肉粉馆,侄儿请他们每人吃了一碗羊肉粉,临走的时候,还给了她二十元钱。刘明秀想不通,自己养大的亲生儿子,怎么还不如自己的远房侄儿?刘明秀有点惭愧,她记得那些侄儿小时候从她的家门口过路,刘明秀如果在吃饭,她总是要把脸背过去的,因为她怕喊侄儿们过来吃了,她自己的孩子们就吃不饱。

春天的夜晚是寒冷的,刘明秀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冻醒了,她感觉到了额头的疼痛,她想睁开眼睛看看,但是她努力了几次都没有睁开,她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粘住了她的睫毛,她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她摸到了鲜血在她脸上结成的硬壳,她开始耐心的在自己脸上用指甲清理变得干硬的血迹,她用了很长时间才清理掉自己左眼睫毛上的血迹,那干硬的血迹被她用两个指头搓成了灰。

她试着慢慢的睁开了左眼,睁开了左眼的刘明秀继续用手探索着右眼睁不开的原因,她摸到了右眼上方的额头肿起了一个大胞,那个大胞足有一个鸡蛋大,刘明秀的手触摸上去感到了疼痛,她仔细摸了摸,那胞上有个血口子,口子里面流出的血已经干硬了,那血流了很多在她的眼睫毛上,左眼睫毛上的血迹已经被她清理掉了,右眼睫毛上的却无法清理,那里的血迹实在太多,因为太多了就没有完全变得干硬,再加上上方额头上的那个大胞的压迫,刘明秀的右眼一时之间是无论如何睁不开了。

不过没有关系,刘明秀觉得自己有一只眼睛已经足够了,那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可以辨别她身边的一切,因为那一切实在太简单,也实在太熟悉,她的意识已经清醒,她伸了伸腿脚,虽然有点僵硬和疼痛,但好在还可以活动。刘明秀艰难地,缓缓地爬了起来。

她爬起来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一会,她又感到了饥饿,她不知道离自己吃米豆腐的时间过去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顿香甜的米豆腐是什么时候吃的,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刘明秀自从住进这间地下室,她几乎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起床,也不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睡觉,更不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吃饭,她已经记不清她的幺毛有多长时间没有喊她吃饭了,多数时候是她到了地面上看见她的幺毛在吃她就跟着吃。

幺毛看见她来就把酒藏起来,幺毛对人说,她年纪大了不能喝酒,喝了就容易摔跤,摔了跤就有可能爬不起来,所以绝不能让她喝酒,所以幺毛就总是藏酒,当着她的面也藏,她想喝,幺毛就很凶的吼她,就像大人吼小孩那样,刘明秀只好强忍着喝酒的欲望对自己的折磨。

刘明秀不知道,她喝酒吃米豆腐的时候是上午的九点到十点之间,而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十点钟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之久,她肚子里的米豆腐自然是撑不住了,但饥饿的感觉还不十分强烈,因为酒的原因,因为年纪大的原因。

刘明秀也不知道,她的幺儿幺毛刚刚从外面回来,幺毛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幺毛也有朋友的,幺毛在朋友家喝的酒,幺毛在朋友家喝了酒说酒话,幺毛说:那个死老太婆也想喝酒,我在家里呆一天就损失一百多块,她还想喝酒,哼,真是老不死的。朋友不好说什么,朋友只是举杯说:来,幺毛,干。

幺毛回来了,幺毛进了门,连向她住的地下室探一下头都没有,幺毛只是草草的洗了脚就上床睡觉了,幺毛好像已经把她忘记了。

刘明秀坐在床上抬头看着通往地面的楼梯,她突然觉得那楼梯好高好高,啊,那已经不是楼梯了,那是通往天上的天梯,她只要从这天梯上爬上去,她就可以看见美丽的嫦娥,她知道嫦娥很漂亮,嫦娥也很善良,她只要爬上去就可以看见嫦娥了,她相信善良而美丽的嫦娥会给她很多很多好吃的,嫦娥也会给她温柔灿烂的笑脸。

她看着那楼梯笑了,她笑的时候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她感到了伤口的疼痛,她清醒过来了,那不是通往天上的天梯,那只是一架老祖宗留下来的板梯,这架板梯很牢固,曾一度是她家的骄傲,她年轻的时候,她能背着一百多斤的粮食轻轻松松的爬上楼去。

可是如今,她什么也不背要爬上去对她来说比年轻的时候背三百斤的粮食爬上去还要不可能,刘明秀不甘心,她双手扶着床栏杆,她要试着站起来走两步,可是她还没站起来,她只是稍稍的用了点力,她就感觉到了脚腕处钻心的疼痛,她就赶快坐了下去。

她坐了一会,脚腕处疼痛的感觉消失了一些,饥饿的感觉又强烈起来,刘明秀不甘心,她抬头看着楼梯口,楼梯口是黑暗的,这说明已经是夜晚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变聪明了,不但是夜晚,还说明地面上没有人,因为没有开灯,刘明秀当然也想到了地面上的人已经睡下了,所以她开始喊了:幺毛,幺毛、、、、、、一声,两声,三声,刘明秀喊了很多声都没有反应,她不知道有没有人答应,因为她一向耳朵背,别人应了她也听不见,但是楼梯口始终没见光亮,也没见人下楼来,这说明她的呼唤没有任何效果。

刘明秀喊累了,她不喊了,她干脆躺下了,她躺下了睡不着,她开始想心事,想她那些儿子和女儿小时候的摸样,小时候每一个都是可爱的,每一个都让她心疼,她知道,她可以为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女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要有那个必要,她会毫不犹豫。

可是孩子们,哎!刘明秀叹了口气,她不再想她的孩子们,她开始想自己的丈夫,丈夫对她真好,丈夫一辈子都没有动过她一个指头,可是她的那个邻居,那个凶恶的男人却三天两头把自己的老婆打得满地打滚,想到这里刘明秀笑了,她笑的时候又牵动了脸上的肌肉,肌肉的牵动又让她额头上的伤口开始疼痛,疼痛让她回到了现实当中。

她想起她的丈夫已经死了,丈夫永远不会来陪她了,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又开始想她的两间温馨的木屋,那木屋里跳动的树根的火苗,可是这样的生活也不会再有了,她的两间木屋已经被她的幺毛给拆掉了。

她记不清她的幺毛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砍柴卖了,幺毛出去打工了,幺毛到浙江,幺毛到广东,幺毛把媳妇也带出去了,幺毛挣到了钱,幺毛在靠近街上的公路边修了房子,在公路边修房子的人越来越多,村里无人居住的空房也越来越多。

政府觉得这样浪费耕地,政府就给这些空房的主人一笔补偿款,幺毛自己的房子加上刘明秀的两间房子加起来可以得到四万元的补偿,幺毛毫不犹豫的把刘明秀请到了自己在公路边的新房去享福,幺毛以最快的速度拆了刘明秀的两间木屋,当刘明秀有一天跌跌撞撞来到她的两间木屋的地方,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烂木渣和碎瓦片,她一屁股坐在那里嚎啕大哭。

刘明秀想着想着,她总算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睡过去的刘明秀饥饿的感觉总算减轻了一些。

刘明秀开始做梦了,她梦见自己走进了一片大森林,森林里的干柴真多呀,那些干柴都是站着的,全是像拳头那么粗的枯死的树,那是砍柴人最喜欢的干柴,这样的干柴水分最少,烧起来火苗很旺,背起来又没有重量,到市场上也能卖个好价钱。

啊,刘明秀想起来了,她的大儿子二儿子明天都要交学费,虽然一个人只要八毛钱,但是八毛钱也是钱啊,她的丈夫还躺在医院里呢,刘明秀开始奋力的砍那些枯死的树,但是她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好饿,她很着急,可是她不管怎么着急,她连举起柴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她眼前突然一亮,她发现了枯死的树的根部有几朵蘑菇,那种蘑菇叫奶浆菌,这种菌把它掰开就会流出像乳汁一样的东西来,所以叫做奶浆菌,奶浆菌是可以生吃的,刘明秀开始蹲下来捡菌,她捡了一朵又一朵,可是怎么捡也捡不完,她抬头看去,奶浆菌从她的脚下往森林深处延伸出去,密密麻麻几乎连脚都踩不下去了。

刘明秀心花怒放,她有点不知所措,她呆了一会,她突然毫不犹豫的脱了自己的一件上衣,里面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了,但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把上衣铺在地上,她开始在地上飞快的把奶浆菌捧起来,一边捧一边往嘴里噻,奶浆菌的味道不错,比以往好吃多了。

不一会她的衣服上的奶浆菌就堆得像一座山了,她小心翼翼的把衣服包起来,她要带回家去让孩子们和丈夫都吃个够,可是地上的奶浆菌并没有少,那奶浆菌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森林深处,延伸到天边尽头,刘明秀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她干脆把裤子也脱下来了,她把两个裤管扎起来,裤子就变成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口袋。

她开始胡乱的往裤子里装奶浆菌,可是还没装满,她就听见了隆隆的雷声,她仰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满天乌云,一道刺眼闪电把满天的乌云划成了碎片,刘明秀一低头,她看见幺毛光着屁股站在不远处,闪电在幺毛的头上画了一个圆圈,刘明秀吓坏了。

她知道,一个炸雷就要从幺毛的头上猛劈下来,她曾经远远的看见过雷劈大树的情景,那雷劈大树的时候就是闪电先在大树顶画一个圈,然后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大树就被撕成了碎片,难道她的宝贝儿子今天也要被雷撕成碎片吗?刘明秀哭喊着幺毛的名字猛扑过去,她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压住幺毛的身子,她勇敢的抬起头等着雷劈下来,可是她只是看见天上下着雨周围静悄悄的,没有闪电,也没有雷声,但她看见了他的老大,老大站在不远处幽怨的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知道心疼你的幺儿呀?

刘明秀心里很委屈,作为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偏心过,怎么老大就偏偏这样误会她呢?她想站起来过去给老大解释一下,去安慰一下老大,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丝不挂的蹲在地上的,天啊,孩子们都大了,她怎么能这个样子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呢?刘明秀羞愧难当,她心里一急就把自己给急醒了,醒了的刘明秀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啊!幸好是个梦,要是真出现这样的情况如何是好?

但刘明秀却开始认真的去想老大的事了,老大读书不行,坐在教室里就打瞌睡,但老大特别勤快,老大放学一回家就一头扎进自留地里,挑粪施肥除草,老大忙得不亦乐乎,却从不知道累,但是老大也很精明,老大从小就会在自留地里再给自己一个人划出一块自留地,老大每天放学回家总是先给自己的那块自留地侍候好了才开始给属于整个家庭的那块自留地干活,而且干活的时候明显没有给自己个人的那一块卖力,刘明秀的丈夫就说,老大太精明了,精明得有些过头,刘明秀不以为然,觉得孩子有点小心眼很正常。

老大的个头不高,长得也不怎么样,家里的弟兄姊妹又特别多,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媒人给老大介绍了几个姑娘,人家都看不上,注重家庭的人觉得他们家姊妹太多,房子那么小,连个像样的婚房都没有,注重人才的觉得老大长得太普通,个头又小,人看上去又那么老实,只知道埋头干活,人家也不喜欢,居然就没有找到一个看得上老大的姑娘。

眼看年纪一天天大了,刘明秀和丈夫开始着急,老大自己也开始着急了,后来有一个人来说亲,问老大在不在乎娶一个过后人,所谓过后人就是结过婚的女人,那个媒人说了,虽说是过后人,但是人才和茶饭都不比别人差,针线活也做得好,人家对方不嫌老大的人才差,也不嫌老大的家庭穷,问老大愿不愿意,老大怕一辈子打光棍,就万分委屈的答应了,第二天见面,头天晚上老大还为自己即将委屈的娶一个过后人而大哭一场。

等媒人把那个过后人带来,老大看了心里就不再那么委屈了,虽说是个过后人,其实人家年龄也不大,还比老大小两岁,人才也不错,不比村里那些小媳妇差,老大心里就平衡了许多,但是刘明秀夫妇却觉得对不起老大,为了尽快让老大有属于自己的新房子。

刘明秀的丈夫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带着老大冒着风雪和暴雨出去偷木料,东一根西一根的好容易把新房子的木料准备好了,刘明秀的丈夫又带着老大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拼命的做砖坯瓦坯,没日没夜的干,然后是挖窑子,上山看来堆积如山的柴,因为他们没钱买煤,那个年代好像也买不到煤吧,就是做这些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做,但说是偷偷摸摸,其实也没能瞒住多少人的眼睛,只不过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可是老大好像从来都没有被这一切感动过。

哎!刘明秀叹了一口气,她不再想老大的事情,想多了只能心烦,刘明秀开始想老二,想到老二,刘明秀的眼睛湿润了,老二怎么就命不长呢?老二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不过老二也不算短命,虽然走到她前面去了,但老二也活了六十多岁。

老二是个有本事的人,老二长得很魁梧,读书也行,老二有点懒,但是到了老二提亲的年龄,给老二提亲的人数都数不清,没有一个姑娘嫌弃他们的家庭,没有一个姑娘看不上老二,这让刘明秀夫妇十分的自豪,好像全世界的姑娘都愿意给他们当儿媳妇似的,老二最后挑了一个斯斯文文的长得很清秀的姑娘,这个姑娘无疑是全村的小媳妇当中最漂亮的一个。

可是若干年以后,老二却又在外面娶了一个,说是叫住“二奶”,家里的这个也不跟老二闹,大家相安无事的生活,那个“二奶”还来看老二的原配,也来看刘明秀夫妇,还给他们买礼物,想到这里刘明秀笑了,刘明秀觉得老二真有本事,老二回家的时候,有时会想起来给他们二老三十二十的零花钱,哎,可惜老二走了,刘明秀又叹了口气,她不去想老二了。

一只老鼠爬上床来,飞快的从刘明秀的额头上一闪而过,老鼠的脚爪抓疼了刘明秀的伤疤,这老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我还没死呢,刘明秀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好在老三的影子又占据了她的大脑,使她很快就忽略了疼痛,老三啊老三,你这个狗日的除了打石头还会什么呢?

老三一辈子都是个软耳朵,老三在家里面对媳妇软弱,在外面也很窝囊,有一次和村长的儿子吵架,村长的儿子抬手给他一耳光,那一耳光是打在他左脸的,老三往右边偏了一下,村长的儿子说:你妈的还敢躲?然后继续抬手给他右脸一个耳光,这回老三居然连偏都没敢偏一下,脖子直直的硬着,很像电视剧里面日本鬼子军官打下级的那种镜头,可是老三在刘明秀面前却很凶,有一次和刘明秀吵架,老三居然要举着扁担过来打她,被一个做老师的邻居呵斥住了,儿子打老娘的悲剧才没发生。

幺毛的事情就不要想了,真不要想了,刘明秀的头都要炸了!刘明秀开始想自己的女儿们。

大女儿有点傲气,大女儿没有上过学,那个年代几乎所有农村人的女孩都不上学,所以大女儿也没有怪过她,大女儿还算命好,嫁给了一个开车的男人,这个开车的男人和所有开车的男人不一样,那个年代开车的男人比乡长都要歪得起,所以开车的男人几乎是无人不嫖。

可是大女儿的男人却例外,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如今人们所说的“绯闻”,男人在外面挣的钱多,回了家也很勤快,地里的活家里的活都干得有模有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女儿家的经济条件在农村都是顶尖的,所以大女儿就有些傲气,大女儿每年来给刘明秀拜年,她拿的那个“妞妞”(一块带着肋骨的长条形的肉,提起来的时候上小下大)总是比别人拿的要大,在姐妹们中间就有点高高在上。

大女儿有个儿子和大儿子的一个女儿一般大,大女儿就提出来要哥哥的女儿嫁给她的儿子,可是哥哥的女儿是上过高中的,她自己的儿子只勉强读了一个初中,哥哥的女儿看不上她的儿子不说,哥哥的女儿也知道近亲不能结婚的道理,这门亲事自然没有成功,大女儿就恨自己的哥哥嫂嫂,恨自己的侄女,也恨刘明秀这个当娘的没有帮忙,慢慢的,大女儿就不给她拿“妞妞”了。这个大女儿,这件事怎么能怪我这个当娘的?

饥饿让刘明秀无法入睡,她在床上试着想翻一个身,翻身也很艰难,她发现自己身上每一个关节都在疼痛,到底老了,我是不是太老了?刘明秀有次碰到一个从外面打工回来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居然说:你老人家怎么还在啊?刘明秀觉得自己真的是活得太久了。

她已经活得让儿孙们都讨厌她了?她怎么就不早点死呢?哎,丈夫啊,你在那边就不孤单吗?你怎么不来接我过去?刘明秀翻不了身,她很想有个人来帮帮她,来推一下她的身子,可是人呢?她只听到了有几个老鼠在黑暗中奔跑打闹的声音,刘明秀发现自己的耳朵突然之间不背了,连老鼠活动的声音都听得见了,她翻身没有成功,她只能以最初的姿势躺着,她开始想自己的二女儿。

二女儿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她的这个男人有的是力气,男人背柴卖,但是过得也不比别人差,二女儿也很自豪,二女儿最初嫁出去的那些年,每年也给她拜年,也给她拿来两三斤重的“妞妞”。

可是慢慢的就不拿了,二女儿的儿女也长大了,二女儿的开销大了,要给儿子娶媳妇,要给女儿置办嫁妆,过年的时候要给儿子的老丈人拿“妞妞”,要给儿媳妇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拿“妞妞”,给那些人拿“妞妞”要比给她拿“妞妞”重要,慢慢的,她这里的“妞妞”就免了,反正她这里有肉吃,反正自己还吃不完,反正还要给幺毛一家子吃的,哎,二女儿怎么也这样想呢?

三女儿过得很幸福,三女儿嫁给了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三女儿很爱她的丈夫,三女儿的脸上就整天挂着幸福的笑容,三女儿见了谁脸上都笑得很灿烂,但是三女儿唯独见了幺毛不笑,三女儿根本就不想看见幺毛,因为幺毛借过她伍佰块钱,那伍佰块明明没有还给她,幺毛却硬说还给她了。

这件事气得三女儿三个晚上没有睡着觉,三个晚上以后三女儿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伍佰块钱不要了,她也永远不再提这件事,但她终生不再踏幺毛的门槛,她永远都不想再看到幺毛,不踏幺毛的门槛,不看见幺毛,自然也不来看刘明秀这个当娘的,刘明秀记不清她的三女儿有多久没有来看她了,三女儿有时候在街上看到她会给她买一斤白糖或者请她吃碗米粉,但是不会给她一分钱,三女儿怕幺毛沾了光啊!

最倒霉的是四女儿,想起四女儿,刘明秀就心疼得眼睛都湿润了,五个女儿当中四女儿长得最漂亮,长得漂亮的四女儿读中学的时候就成了男生们追逐的对象,那个男生让四女儿失了身又把四女儿给抛弃了。

四女儿的名声坏了没有找到好婆家,四女儿破罐子破摔嫁给了一个小偷,小偷有一次偷牛失手,那个家伙也老实,派出所的一审他,他就把以前干的坏事都交代了,结果被判了十年的徒刑,四女儿一个人在家拖儿带女,没有几年就人老珠黄了,家里的经济条件最差,但是四女儿有时候来看她,四女儿给她买礼物,四女儿给她零花钱,她不忍心要,四女儿就抹眼泪,如今四女儿也出去打工了,出去几年了?刘明秀记不清了,但是刘明秀感觉四女儿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来看她了。刘明秀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见到她的四女儿。

幺妹呢?幺妹也出去打工很多年了,幺妹就是她最小的女儿,哎,幺妹在家的时候也是要来看她的也要每年给她送一个“妞妞”来,幺妹也嫁了一个能干的男人,可是幺妹如今也看不到了。幺妹要什么时候回来呢?

刘明秀把每个儿女都想了一回,可是天还没有亮,楼梯口那里依然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光亮,饥饿的感觉却依然折磨着她,刘明秀双眼死死的盯着楼梯口,饥饿让她下定了决心,只要楼梯口那里一出现光亮,那就证明天亮了,只要天亮了,她的小儿子幺毛就要起床,幺儿子一起床她就有希望了,她一定要叫住幺毛,要幺毛给她做饭吃。

幺毛也一定会给她做饭吃的,她坚信这一点,所以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看住楼梯口那里,等待着那里光线的出现,她还不想死,她还想活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老了还不想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想活下去,可就算是死吧,她也不能做个饿鬼,小时候她就听说过,做饿鬼是非常可怕的事情,饿鬼到了阴间也会受到鬼门的欺负,会让鬼们也看不起她,所以她不能做饿鬼。

可是刘明秀盯着楼梯口那里的时间长了,她的眼皮就不知不觉的耷拉下来了,在极度的疲劳中刘明秀再一次进入了梦境,在梦中她来到了一条异常热闹的街道,街道上摆满了吃的东西,有五花八门,颜色鲜艳的水果,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铺,有面馆,有粉馆,有烤鸡烤鸭,刘明秀看得直咽口水,啊,她吃点什么呢?刘明秀摸摸自己放钱的裤袋子,那里有她用手绢包着的钱,她小心的拿出来数了数,有好几十块呀,啊,太好了,吃什么都没有问题,刘明秀就走进一家羊肉粉馆,她要了一大碗羊肉粉,那味道真香。

刘明秀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可是她还没有吃出什么味儿,那羊肉粉就没了,她怎么吃这么快呢?关键是她的肚子还是那么饿呀,好像根本就没有吃一样,刘明秀狠了狠心又要了一碗,但是这一碗她吃得更快,肚子却依然那么饿,刘明秀想自己如今这么能吃,谁能养得起我呀,刘明秀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这时候店老板过来收钱了,刘明秀要付钱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手绢包不见了,刘明秀急得团团转,那个老板很恼怒的把一个碗砸在了地上,刘明秀惊恐的抬起头来,发现那个砸碗的人是她的大儿子、、、、、、

刘明秀醒了,她是被梦中的大儿子吓醒的,刘明秀被梦中的大儿子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她的背上还凉飕飕的,尽管如此,她的意识还是很快清醒了过来,意识清醒过来的刘明秀立刻就往楼梯口那里看去,啊,太好了,楼梯口那里已经出现了亮光,这说明天已经亮了,天亮了她的幺毛就要起床了,起床了她就要告诉幺毛,让幺毛给她做饭吃,她一定要爬上去。

强烈的饥饿感让刘明秀忘记了浑身的疼痛,她奇迹般的从床上起来了,她似乎没有用太大的劲就来到了楼梯边,她双手已经扶住了楼梯,她要开始攀登了,她只要爬上这架楼梯就可以让她的幺毛给她做饭吃了,她一定要在幺毛没有出门之前爬上去。

她迈上了第一只脚,可是当她迈上第二只脚的时候,全身的重量压得第一只脚的脚腕关节那里异常的疼痛,她有点不敢继续往上爬了,她开始呼唤:“幺毛,幺毛。”但是她的声音微弱,她感觉连她自己都没有听见,当然她的耳朵不好使,但是她知道她这样的呼唤是没有用的,幺毛是肯定听不见的。

她必须要自己爬上去,只要爬上去了,哪怕幺毛已经走了,哪怕幺毛不理她,她可以到邻居家去,她可以告诉过路的人她有多饿,所以她开始爬第二步楼梯,她的双手死死的抱着楼梯,她不能因为脚腕的疼痛让自己摔下去,刘明秀把全身大部分重量利用手的帮助来依附在胸膛上,这样使脚腕那里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她这样成功的爬上了第二步楼梯,接着她咬紧牙关用同样的方法爬上了第三步,第四步.....

汗水像黄豆一样一粒粒的从刘明秀的额头上冒出来,汗水从刘明秀的背上冒出来,从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来,在她感觉汗水几乎浸湿了全身的时候,她的头顶已经和地面一样平了,这时候她惊喜的看见她心爱的小儿子幺毛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幺毛一边下楼一边拿着手机说话,幺毛的声音很大,刘明秀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刘明秀也不知道幺毛是在打电话还是接电话,刘明秀赶紧呼喊:“幺毛、幺毛......”

刘明秀觉得自己的声音依然还是那么微弱,她的幺毛没有听见,她着急了,因为她看见她最心疼的儿子幺毛正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幺毛没有向她这个方向看一眼,幺毛马上就要消失在门外了,万分着急的刘明秀忘记了自己是站在楼梯上,也忘记了自己的脚腕有多么疼痛,她在情急之下举起了双手,她举起双手后她的一双脚就剧烈的疼痛起来,因为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受了伤的脚腕上了,刘明秀在瞬间仰面跌下了楼梯。

幺毛的一个邻居那天上街,那是一个中年女子,女子叫杨丽萍,杨丽萍有几天都看见幺毛早出晚归,没有看见刘明秀的身影,她也不方便去过问,那天她在街上卖菜,刘明秀那个教书的孙女到她面前买菜,杨丽萍就忍不住说:“我好几天没有看见你们婆了,你们细幺爷这几天天天都出去得早回来得晚,我有点担心你们婆呢,我又不方便去,你去看看你们婆才行呢。”刘明秀的孙女听了心里突然前所未有的咯噔了一下,好像心里有根绳子突然断裂了一样,刘明秀的孙女王淑琴匆忙买了一点菜就骑着摩托车往她的细幺爷幺毛家赶。

此时刘明秀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下室,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当她的孙女王淑琴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她被她婆脸上幸福的表情所震惊,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老人家笑得这么开心过,那是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一点虚假和做作。

她的孙女王淑琴不知道,此时她婆的灵魂已经离开了她的肉体,在几分钟以前,在刘明秀的灵魂即将离开自己的肉体之际,她的大脑和眼前都出现了海市蜃楼般的幻觉,但刘明秀看到的不是繁华的街市,刘明秀看到的是她的儿孙,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

但饥饿的感觉却依然如故,可是她看见了她所有的儿孙们都给她送吃的来了,她看见老大送来烧鸡,她看见老二送来了烤鸭,她看见老三送来了猪蹄,啊,她还看见幺毛送来的居然是一头烤全羊,她真没有心疼错人啊,原来幺毛是出去给她买烤全羊去了。

她还看见了她的女儿们,还有孙子们,外孙们,我的天呀,几乎所有的子孙都来了,他们浩浩荡荡,热热闹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送给她的礼物,大部分都是吃的喝的,也有穿的用的,刘明秀开心极了!

在她最开心的时候,她的灵魂离开了她的躯体,当她的灵魂飘荡在空中的时候,她的孙女赶来了,她的孙女震惊的看到了她脸上像花一样开放的幸福的笑容,这使她的孙女百思不得其解,她的孙女摸了摸她的鼻孔,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孙女发现她还眯缝着双眼,她就用手摸了摸她的眼皮,刘明秀就顺从的闭上了双眼。孙女忍不住伏在刘明秀身上痛哭了一场,孙女哭过后爬上楼梯来到阳台给亲人们打报丧的电话,她发现阳台上一盆兰花正在开放。

让她惊奇的是那盆兰花的花瓣正在徐徐展开,就像电影上那些植物生长的镜头一样,一股奇异的香味强烈的刺激着她的鼻孔,孙女王淑琴蹲下身来,她泣不成声的盯着那盆兰花哽咽道:“兰花兰花,你是婆吗?告诉我”好像有一阵微风吹来,所有绽开的花瓣都晃了晃脑袋,孙女王淑琴不知道那是摇头还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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