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恨之入骨(2/2)
“翡翠,王爷今日可有来过?”
她第五次问出这句话了……
翡翠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回王妃,王爷晌午后从宫里回来,便一直待在书房,未曾出来过。”
薛月沉唇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指尖捏紧了锦被。
“没说我身子不适吗?”
翡翠咬了咬下唇,很怕伤她的心,又无法隐瞒。
“倒,倒是提了句,王爷叮嘱后厨煨了参汤,让陈医官好生照料王妃。”
照料?
再是悉心照料又有什么用呢?
“他以为我不想安安稳稳,平心静气地养胎吗?”
薛月沉苦笑着,忽然想起那夜在刑部大牢里,他抱着薛六离去时的背影,想起他看薛绥时那近乎癫狂的眼神,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嘴角微微发颤……
“也难怪,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人,如何肯多瞧我一眼。”
翡翠见她唇色发白,气息不稳,吓得扑通一声跪地,攥紧她的手。
“王妃,你要保重身子啊……不为自个儿,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想想。别跟自个儿较劲,心放宽一些,等小世子落地,有的是盼头呢……”
话音未落,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李桓走了进来。
锦袍未系玉带,松松垮垮勾勒出劲瘦的肩线。
他瘦了很多。
薛月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在看到他憔悴的面容时,心中一痛。
“王爷怎么这时候过来……翡翠,快给王爷看坐……”
李桓目光扫过她浮肿的脸,喉结滚动两下,声音沙哑。
“王妃,身子可大安了?”
薛月沉强撑着起身,掌心按在小腹上轻轻抚过。
“劳王爷挂怀。我只是……有些担心六妹妹……”
“王妃无须操心!”李桓眉峰一拧,声色骤冷。
稍顿,才又缓和了几分,“父皇已许她去含章殿养病,你别操心旁人,好好养身子。”
“旁人?”薛月沉忽然苦笑出声:“她是我的嫡亲妹妹,是王爷心尖上的人,我如何能不操心?”
李桓听到“心尖上”三字时睫毛微颤,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压住情绪忍了忍,才又上前坐下,虚扶她的肩头,放柔声音安慰。
“王妃不要胡思乱想,养胎要紧。缺什么好药材,让陈鹤年去御药房取……”
“御药房可有治心的药?王爷可知太医说我这是心病?她是你心上朱砂,我便是你的脸面摆设不成……”
薛月沉抬眼直视他眼底的红丝,声音大了许多。
“够了!”李桓猛地抬头,袖中手掌握紧又松开。
今日在宣政殿被御史弹劾结党营私,退朝后又在御前与太子争执,朝中暗潮汹涌,政敌环伺眈眈,他脑子已经够乱了,原本就是强打精神来瞧她,不料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句句戳他软肋。
“王妃从前最是贤淑明理,何时变得这般多疑善妒……”
话未落下,他又似无力争吵,索性转身拂袖而去。
“好生歇着吧。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薛月沉望着他挺括的背影,伏在软枕上,呜咽泣哭。
书房内的炭盆,余烬暗红。
烛火映得李桓眉骨锋利,下颌紧绷如刀。
慕僚刘隐望着他案前散落的卷宗,蹙眉一叹。
“王妃胎象不稳,王爷何妨多体恤她一些……”
李桓不耐地搓揉着额头,捉笔在宣纸上晕开。
“她不该屡失分寸,与侧妃争风吃醋!”
“王妃毕竟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又身怀王爷的骨血……”
“妻子?”李桓忽然冷笑,笔杆狠狠砸在砚台上,墨汁飞溅,衬得他英挺的眉目,笼上一层阴鸷。
“当年薛府为攀附皇权,捏造女儿八运福星的命格,哄骗我母妃求赐婚约,本王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呢……”
刘隐欲言又止,瞥见李桓指尖缠着的布条……
那是在地牢里为替薛绥松脱枷锁时伤的,如今已凝成紫疤。
“王爷既想借薛侧妃牵制太子,为何又要三番五次饶她?尤其此番将她下狱,又亲手将人救出……”
火盆里的炭块“砰”地一声炸开。
李桓听着窗外的秋雨,砂纸般磨过窗框。
“害她,是为母妃报仇。救她……”
他顿了顿,指腹碾过布条的毛边,“是要让太子眼睁睁看着心尖肉在我的掌心腐烂,却连块渣都捡不回去。”
一口气说完,他好似卸下了一口恶气,慢慢地仰坐在椅子上,面色重归波澜不惊的疏淡,温和也果决。
“她机关算尽,以为可以拿捏本王心意。本王岂可如她所愿?”
雨声淅沥中,唯有炭盆余温,照得满室明暗斑驳。
刘隐望着主子眼底翻涌的戾气,悄然噤声。
当真是恨之入骨?
还是口是心非,大概只有王爷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