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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 “让你来建安就是朕之所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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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二十章“让你来建安就是朕之所图。……

走出莳秋楼,天空一片灰蒙,唐璎这才发现雪下大了,琼花如鹅毛般飘落,寒风携着湿意一阵阵涌进骨髓,冻得她膝盖骨发疼。

她望了望身侧的姚半雪,他一身鼠灰色的大氅,支着伞行走于雪地中,如一只孤鹤,看模样,似乎并未受到严寒的侵扰。

身体倒挺好。

唐璎紧紧跟上,问他:“姚大人同陛下认识?“

方才在莳秋楼,黎靖北见到姚半雪和宋怀州,立时就叫出了他们的字。宋怀州是正三品的京官,黎靖北认识倒也正常,可姚半雪职级虽不算低,人却远在维扬,如何能有面圣的机会?

唐璎问这话的目的不仅是出于好奇,更重要的是,她想找个蹭轿的借口。若放在平时,姚半雪定是愿意与她同乘的,只可惜她刚当着莳秋楼众姑娘的面编造了他暗恋佟敏而不得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他气的不轻。

回府署的路途远,天又冷,她还没钱租车,若这位知府大人一怒之下将她丢在这里,她也无可奈何,便随意挑了个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想趁他凝神思考的间隙悄悄钻入他轿中。

听此一问,姚半雪果然顿住了脚步,神情间喜怒不辨,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些意味深长,“陛下为储君时,太子洗马方详曾涉嫌杀人,事情一出,彼时身为太子的陛下自然也难脱嫌疑,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名嫌疑人,是云盛酒楼的账房先生。陛下不愿怀疑自己人,便令我将那账房先生多关了几日,严加审讯,直至靖王殿下来要人,我才将人放了。”

这是姚半雪头一回跟她透露这么多官场上的事,唐璎有些惊讶,旋即明白了他和黎靖北相识的缘由。

此事她也有点印象,那账房先生是她妹妹姜芙的养父,因涉嫌杀害礼部尚书而被当地知府羁押,三司会审后,方详的嫌疑已被初步排除,可那知府却迟迟不肯放人,此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言那知府定是收了安国公夫人的好处才将一个无辜之人扣无故羁押,辱骂声一片,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就连靖王那边也派人过来催促放人,人何时放的她不知道,但那知府大人想必就是姚半雪了。如此听来,黎靖北似乎还欠着姚半雪一个人情。

“太子洗马杀害曲大人的事,你不也是知道…”姚半雪话还未说完,转眼便瞅见一个矫捷的身影“咻”地一下先他一步钻进了轿内。

四个打盹的轿夫猛然察觉到轿里进了人,方准备起轿,擡头却发现他们知府大人还直挺挺地杵在旁边,不禁吓了一跳,手一抖,轿子“咚”一声落了地。

“啊呀——”

轿子里的神秘人传来一声痛呼,听声音似乎还是个女子,四双眼睛齐齐看向他们大人。

姚半雪叹了口气,上轿后吩咐:“起轿吧。”

四人不再犹豫,依言擡起了轿子。

轿内暖盆的热气将唐璎的脸熏得红彤彤的,她擡头觑了眼姚半雪,他神色如常,仍是一如既往冰冷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他都不生气吗?

其实仔细想来,她惹过他很多次。先不说她不顾他劝阻屡次三番私查江临的事,就说她在李思面前造谣他诱她入红尘,转眼又将她抛弃的事,还有他对佟敏爱而不得,特意寻去青楼的事...若换个脾气差点的人早想揍她一顿了。可姚半雪这人似乎是冷漠惯了,极少有什么事能挑动他的情绪。在意的事都少有,就更别说动怒了。

突然,唐璎试探性地问他:“姚大人,陛下封我做官,您似乎不是很高兴?”其实她之前就注意到了,在黎靖北提出封她做照磨所都事时,姚半雪的眉毛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果然,听到这话,他的眉毛又皱了一下。

姚半雪沉默良久,久到唐璎都以为他不会再答话时,他开口了,声线里隐带怒气,“早在灵桑寺我就让你不要掺合进来了。”

他顿了顿,“箭美人的毒制取不易,单说提纯就需要极高的炼制工艺,更遑论这背后耗损的人力、财力和原料之巨。你想想,朱青陌这样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能有多大的本事能独自将毒物提炼出来?树大招风,你可知你人前的一番表现得罪了多少人?”

唐璎知道他想说什么,方想反驳,他又说:“你方入仕,根基尚弱,就已经把自己推到了危险的边缘,你可知我被调往建安所为何事?”

唐璎愣了愣,心念一动,“难道跟箭美人有关?”

姚半雪没有回答,凛然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击穿,“都察院有人就是这样死的...我的老师———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身边已经无人可用了,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将我这个最讨厌的学生临时借调过去。”

说到“最讨厌的学生”时,姚半雪凛冽的眸光中划过一丝伤痛,和那日宋怀州赠她青云簪时的情绪很像。

都察院有人死了...唐璎突然想到,那日在凉亭内,她无意间说了句“都察院最近缺人”的玩笑话,姚半雪听言眼皮猛跳了一下,而且...他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被自己的老师调过去的...如此看来,此事恐怕还有更大的牵扯...

没等唐璎有所反应,姚半雪收起眼中的异样,再次警告道:“建安的水浑浊无比,不是你这种爱出风头、有点小聪明的人就能涤清的。”

这话本是忠告,可她听起来却分外刺耳,那股愤怒又无力的感觉再次袭来。

“那我要是不吱声呢?”

她不想忍了,牙关咬得死紧。

“我要是不吱声,江临的冤屈谁来替他洗?我师父...”她哽了哽,“就该这样枉死?”

她深吸一口气,“你说兹事体大,不允我插手,可是除了宋大人外,还有谁会为一个小小的经魁说话呢?十年寒窗,三年一试,他本该是此次秋闱的解元,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却因他人的一己之私而丧了命!”

唐璎通红的双眸直视着姚半雪,炯目中的无畏将他狠狠地震了一下,“姚大人聪慧如斯,您在孙大人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泄题一事同四位内帘官有关,其中的细枝末节连我都明了,我不信您没看出来。可尽管如此,您为了置身事外,仍选择缄口不言。你便是这么当这维扬的父母官的么?!”

她笑了笑,清秀的眉宇间满是怒意,“更何况,大人要去的地方还是都察院。都察院作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专职纠劾百官之事,尔为御史,若不能以身为剑,执法严明,如此畏畏缩缩,如何激浊扬清?!”

她说话时,姚半雪回望着她,深井般的瞳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之色,却又隐含暗涌,起起伏伏,终归于平静。

唐璎笑了笑,神色间满是讽刺之意,“若曹大人知道调过去的是您这样的人,怕是会后悔不已吧?”

岂料,这话一出,姚半雪清冷的瞳孔倏然变得炯烈,眸中似有怒火在烧,那火焰太过炽烈,几乎将她灼伤,这是唐璎头一次看到他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

良久,姚半雪似乎冷静了下来,只是阴沉的脸色仍然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他沉下嘴角,眸光锋锐,“方才我只说了左都御史,你如何知道他姓曹?”

他问的气势如虹,一双眼睛直穿人心,唐璎却丝毫不惧,亦不打算回答他。

可笑,他有那么多话不想说、那么多事不肯让她参与进来,她又凭什么事事都要同他讲?

唐璎不回,姚半雪也不催促,两人僵持许久,空气仿佛凝滞了。

良久,唐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疲惫,“张小满是您的人吧?”

姚半雪不言,唐璎便当他默认了,“初入府署那日,我打扫完正心楼就去了贡院,回来后便从张小满那儿听说了范大人身死的消息,那时我便猜测您或许已经知晓我私去贡院的事情了,遂想借她的口警告我一番。众所周知,范大人不仅是从二品的布政使、秋闱的外帘提调官,更是天子的使臣。您将张小满和我安排在同一吏舍的原因,也是想借她提醒我——有这个胆量或能力谋杀范大人的人,其背景定然不容小觑。说白了,您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对吧?”

案几上的茶凉了,茶叶的苦涩晕染开来,还有几许冰渣子漂浮其中,瞧着索然无味。姚半雪却拈起杯盏,毫无顾忌地将之一饮而尽。

他掩下脸上的阴翳,“是又如何?”

唐璎擡眉,“这就有些矛盾了…”他定定地凝视着姚半雪,“自我入职第一日起,您就多番暗示过我,您即被调将去建安任职,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想明哲保身,不欲插手此事。”

她抿了抿唇,“可当宋大人赠我青云簪时,您却劝我收下...您明明知道那根檀木簪所代表的含义,是以您的这番举动给我的感觉像是...与其说反对我入仕,不如说您对我,似乎也像宋大人一般,对我寄予了某种期望…此外…您放杨九娘去二堂听审,让她来廊檐处寻我,是否也是想借用她的境遇来激发我内心的某种情绪,好让我对这件案子穷追不舍呢?”

姚半雪没有回答,眉宇森然,目光凌厉,是她从未见过的冷肃。

唐璎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迷惘,“姚大人,您时常好奇我是什么人,我也很想知道,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罢,她依旧没能等来姚半雪的回答,气氛却隐隐有些不对。

良久,一件鼠灰色的大氅兜头朝她扔来,唐璎尚在迷惑之时,姚半雪喊了声“落轿——”四位轿夫应声停了下来。

她从大氅中擡起头,不知何时,姚半雪的黑眸中已经蓄满了炽烈的怒火,看的她一惊,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他冷声道:“下去。”

唐璎惊愕,愣了半晌才弄明白他想让她滚下轿去,不由一阵怒火中烧。

见她愣神,姚半雪重复道:“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想让我喊轿夫进来将你撵出去么?”

轿外寒风肆虐,维扬的湿寒之气是能穿透骨髓的,加之她本就有膝痛的毛病,若剩下的这一路都走回去,她这双膝盖怕是就此作废了。

以唐璎对姚半雪的了解,这人对任何事都看的很淡,对待下级也算得上包容。之前她说了那么多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直到她试图分析他,这才真正触到了他的逆鳞。他并非小肚鸡肠的人,此时或许只要她说几句场面话缓和下气氛,这人就会改变主意。可是在这件事上,她不愿妥协。

唐璎直起身,拉开挡风帘,一脚陷进了雪地里。

刺骨的风阵阵袭来,冰星子钻入鼻腔,险些让她不能呼吸,小腿肚子不住地打着颤,她咬牙踩在雪堆上,蹒跚着走远了。

望着唐璎远去的身影,四位轿夫有些不解,其中一位见她走路时膝盖微弯,似是有些不良于行,心中微有不忍,喊了声“大人。”

隔着厚重的防风帘,姚半雪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又替自己斟了盏凉茶,吩咐四人:“起轿吧。”

主人既下了命令,那轿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很快,软轿被再次擡起,继续往府署的方向行进,一路上仿佛无事发生。

呼啸的寒风中,好似漏了一声沙哑的低喃,“倔不死你。”

雪仍在下,唐璎未打伞,雪沫子落了她满头满脸。她忍着膝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身上披了两件大氅,一件是姚半雪送她的雪色狐裘,另一件是他刚刚扔给她的鼠灰色大氅,有了两件厚衣的加持,她倒不觉得如何寒冷,只是这膝骨头仍跟刀刮似的疼,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缓缓。

怀中的青云簪发烫,今日她原本打算从莳秋楼回来后就将这木簪还给宋怀州的,可就在方才,她改变主意了。

寒风中,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过。

仔细回想起来,她这一生信马由缰,前半生被捆束在建安城易碎的幻梦中,浮华度日。经年过去,她又将自己锁在了寂寥的古寺内,清修无为。对于这两种生活,她并无不满,却也无甚满意,日子浑浑噩噩就这样就过去了。

人生兜兜转转,几经沉浮,她将自己的心封印起来,变得麻木又冷情,可经过师父、江临和杨九娘的事后,这麻木的感觉突然就碎了,让她想在往后余生主动做点什么。这想法令她颤栗、兴奋,甚至有种拨开云雾见日出的清明感,仿佛自己连日以来的情绪起伏都有了解。

府署距她下轿的地方很远,唐璎走了一刻钟便觉得有些吃力,倚着枯树喘了口气,一转眼便瞥见一家仆打扮的人正牵了辆牛车四处张望着,应是在揽客。

那牛车虽破旧,却设了厚实的防风帘,唐璎有些意动,不由拢了过去。

“这位小哥,您若是方便,可否载我一程?”她有些踌躇,却还是竭力争取道:“我未带银两,若小哥信得过我,且将我送去维扬府署,到了之后我再将车费双倍付与您。”

那家仆见她拢来后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姑娘客气了,小的奉姚大人的指令来接您。”

唐璎顿了顿,定睛一看,这家仆确实是姚半雪那四个轿夫之一,心下闪过一丝复杂,她望了眼一望无垠的雪地,跟着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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