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封嗣,你看到的还是太少……(1/2)
第27章第二十六章“封嗣,你看到的还是太少……
冬末,晨曦初露,晴阳覆雪,柔和的日光照在邗江厚厚的冰层上,倒影中隐约可见菩提山中古寺的轮廓。
沿着崎岖的青石板台阶拾级而上,可达灵桑寺。临近年关,来寺中烧香的施主们络绎不绝,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平安喜乐。唐璎走在人群中,望着山腰处的古寺,心中浮起一丝怅然之感——明日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往建安赴职了。
离开前,她还特意借了江临故友的名,托明藏小师弟为江家父子预定一场法事,约定的日期正是今日。
沿道是雪白的松海,寒风吹过,松枝摇曳,偶有一滩挂于松间的雪水“啪”一声坠下,落到青石板路上,又被日曦所消融。
“啊呀——”
斜前方的一名男子突然惊呼出声,唐璎擡眼看去,是一名青袄男子,他并不茂盛的头顶上落了一滩雪,显然是上方的松枝刚刚抖落下来的。
这人尚在惊吓中,一旁的黄袄男子打趣道:“谨台兄,这是吉兆啊。年关将近,正所谓瑞雪兆丰年,你今岁的乡试虽然没有中举,来年说不定会有别的好事发生呢。”
那位名叫谨台的男子嫌恶地抚了一把头顶,将落雪悉数挥下,“什么瑞雪兆丰年,你可少说些风凉话吧!我是落第了,你倒好,有了举人的身份,一辈子都吃穿不愁喽。”
唐璎打量着上方一青一黄两道背影,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得知,他二人都是今年秋闱的生员,一个中举,一个落榜。看衣着,两人家境一般,至少称不上富裕,此行应当是来找文殊菩萨还愿的。
黄袄男子明白同行伙伴落了榜,心中郁结,倒也没计较他方才的话,只安慰道:“想开点,至少当今圣上对行贿之风的管制比往年更加严苛了,由此一来,谨台兄你的机遇不也更多了吗?”
青袄男子看向他,面露疑惑,“何以见得?”
“你不知道吗?”听他有此一问,黄袄男子有些惊讶,转而笑了笑,“谨台兄,这几日你怕是抑郁得太久,连家门都不曾迈出过罢,竟连圣上新颁的政策都没听说过。“
青袄男子有些恼了,“你直说便是。”
“好好好,谨台兄你别生气。”
黄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解释道:“自嘉宁年间起,舞弊行贿之风日盛,积弊已久,尽管朝中一次次加强了惩治措施,却收效甚微。陛下认为促使生员走上行贿这条路的根本原因,还是生员和录取者的比例问题,僧多粥少,故此将各县、府的升贡名额从原先的二十名和四十名升到了三十五名和五十名。此外,还扩大了各省举人的录取比例,由原先的十一改为了七一。”
青袄男子来了些兴趣,瞧着精神了不少,“真的?”
“当然。”黄袄男子点点头,“比如说,我们江苏省,参与秋闱的生员每回约莫有三千余人,而录取人数则是三百左右,是谓十一,而今改为七中取一后,录取人数可比往年多了足足一百余人呢!”
青袄男子听完,眼睛一亮,立时就兴奋了起来,“如此一来,三年后我若再考,岂不是机会更多?”
黄袄男子戳了戳他的胳膊,鼓励道:“那可不,况且谨台兄你的才学本就不差,今日我们为文殊菩萨多烧几柱香,相信你三年后定能摘得桂榜!”说完,还压低声音神秘道:“还有呢,陛下将主考官和同考官的数量由原先的各两人各增设为了四人,以保官员之间能互相制约,以防贪墨。”
听同伴提起贪墨,青袄男子疑惑道:“我这几日心中郁闷,没怎么出门,你可知作弊的那两人被如何处置了?”
科举行贿乃重罪,贿银超过八十两就是死刑,而焦毕伦一人就收了一千四百两,李胜屿就更不用说了。蒋、封二人作为行贿人,又与他们一样同为应试生员,比起那些高官,这两人的下场显然更值得他关注。
青袄男子这话一出,唐璎眼尖地发现左斜方的位置有名紫裘男子瑟缩了一下肩膀,又捏紧了手中的拳头。
听他提起这两人,黄袄男子面露嫌恶之色,“啧”了一声道:“那个叫封嗣的亚元因为行贿数额巨大,本应以枉法论处死,但陛下念其主动认罪有功,故判其杖七十,贡院门口枷号两个月,徒三年,终生不得为官。”
“那个解元蒋其正呢?”
黄袄男子踢了脚台阶上的雪,幸灾乐祸道:“杖八十,贡院门口枷号两个月,年后处斩。”他顿了一下,朝四周看了看,刻意压低了声线,“据说焦掌卷官和李翰林的下场更惨呢。”
不用仔细听,唐璎也知道他说了什么。
舞弊行贿案公开后,焦毕伦先是被罚米三百石,作为杀害江临的从犯,他被勒令休致【1】,杖一百,年后处斩。而作为主犯的李胜屿,受贿、杀人数罪并罚,先杖一百,再由按察使司的人押解回京,年后处以五马分尸之刑,家中男丁悉数充军,女眷没入教坊司,以儆效尤。
“说起来,有一事倒是十分蹊跷。”寒风骤起,黄袄男子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我听府署的友人说,同考官之一的朱大人昨夜突然暴毙,小厮赶去时,还闻到了他口中的异香。他父母得了消息后已经从老宅那边赶来了。”
青袄男子听言面露惋惜,“朱大人身为四大名儒之一的亲侄,又是朱家为数不多在朝为官的人,此般确实可惜了。”
“是啊。”
黄袄男子叹了一口气,思及自己往后的境遇,不由面露担忧,“先是经魁,又是布政使,最后是礼部侍郎...一场秋闱死了这么多人,一级比一级大,衙里的人都说今年的乡试有邪佞作祟,实为不详。”
他后怕地咽了口唾沫,“此番我虽中了举,可偏偏是在今年,也不知往后的仕途会否平坦。”
青袄男子听言却不以为然,“都成举人了,你就偷着乐吧。即使来年会试落了榜,你还可凭着乙科的出身入朝为官,怕什么。”
“也是。”黄袄男子笑了笑,“一会儿就去求个平安符,保我来年顺顺利利的。”
说完,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走得太久,膝盖有些痛,唐璎靠着道旁的松树歇了一会儿,回想起方才黄袄男子的一席话,不由陷入沉思。从莳秋楼出来后,她就去府署辞掉了仵作一职,是以并不知晓朱青陌昨夜身死的消息。
她不信鬼神之说,听那两人的描述,猜测朱青陌应是死于箭美人之毒。而且...这毒恐怕也是他自己下的,从他父母并未被族中之人为难来看,黎靖北也算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越往上,山道越发陡峭。
层峦叠嶂中,灵桑寺隐于山腰的古松之间,似菩提山的守卫者,远离尘嚣,古朴幽然,令人心生敬畏。
越过熟悉的大门,唐璎紧了紧头上的斗笠,与守门的小僧道明来意后,径直去了明藏的禅房。
“您来了。”
她到时,明藏正在禅房中同别人说话,见她来了,圆圆的眸子微微弯了弯,指着面前的紫裘男子道:“施主您来得正巧,这位公子也是江施主的友人,此番也是来寺中寻人替他超度的,贫僧便将你们二人安排在一处了。”
明藏本是她的师兄,她诈死后,明藏知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便以“施主”相称。他眉毛动了动,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师父和明尘、明觉两位师兄都去给刘员外做法事了,两位放心,江施主...不会受到打扰。”
江临的死轰动一时,她做法事的事要是被有心人知晓,免不了会被拿去做文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