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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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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早在曹野认识裴深之前,裴深就认识曹野了。

他被送回大陇后并没有立刻来到曹家,毕竟,想要曹嵩将他领进门还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一场暗杀,再加上一些恰到好处的民间密报,聂言便会将他亲手送到曹嵩面前去。

而在那之前,裴深需要弄清他去到曹家后到底要面对什么,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有关曹家的一切都会被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其中当然也包括曹野。

比起曹嵩,曹野长得更像是他的母亲,因为久病不愈,曹野虽然年纪尚小,但眉目间却总有些忧郁和疲惫,在这件事上,从小怀揣秘密的裴深倒真是和他有几分相似。

在被巴纳姆施以密术后,彼时的裴深虽然只有八九岁,但看上去已和曹野是一个年纪,他的身体不复从前,清瘦如同一根细竹,而为了不露出幼态,只得装出胆小恭谨的样子,垂眼低头,避开旁人的审视。

最终,他便以这副面目进入了曹家。

裴深知道要做什么,为了变成巴纳姆在大陇的眼睛和耳朵,他须得先补上他失去的东西。

于是,裴深拼了命地读书,两年内,他读完了曹家所有藏书,在国子监的功课也从不落下,因为熬得太过,有一日裴深竟忽然发现,他长出了白发。

因为密术的偃苗助长,裴深本就骨血虚弱,再加上废寝忘食地补习,小小年纪竟就已经有了油尽灯枯的征兆。

好在,他在曹家本就是处处谨慎的义子,曹嵩既不愿他姓曹,就注定了他是永远的外人,即便是下人面对他时,偶尔也会露出可怜抑或是不耐的神色,裴深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十分庆幸,多亏了他们待他也算不上好,他这副模样才能顺理成章地瞒过所有人。

只是就算是裴深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家里,竟还有人对他是真心相待的。

就在他来曹家的第一天,裴深因心中实在紧张,吃不下饭,晚饭时草草对付了两口,却没想到晚些时候,曹野竟给他送来了圆子汤。

那时,曹野因为那场巴纳姆暗中安排的刺杀受惊病倒,人看上去十分憔悴,但却还是顶着夜风来给裴深送了甜汤。

他说,从今往后,可以叫他一声兄长。

因曹野身体不好,不常出门,所以过去那些密报上有关他的部分实际并不多,而裴深原先还以为,他身为曹嵩独子,虽然长相清秀忧郁,但实际多半高傲跋扈,仗着曹嵩溺爱,估计平时也没少苛待家中下人。

然而,等他真的见到曹野,一切却和他想的截然不同。

许是因为从小身体太差,没法出门,曹嵩虽也有意想让曹野成材,但却隔绝了大多数官场上的往来,以至于曹野性子十分散漫,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不去国子监的时候,不是在院子里喂猫喂鱼,就是脸上盖着一本书,在廊下的白玉兰下睡着。

从骨子里,曹野一点都不像是他的父亲,他非但不苛待下人,甚至踩了猫尾巴都会抱着哄半天,对待他这个义弟更是如此,裴深想要彻夜读书却又苦于蜡烛不够,被曹野发现后,立刻便让人专门守着,只要他房里的火烛一灭便帮他续上。

巴纳姆曾经对他说过,来到曹家后,他所要面对的最大难事就是控制自己的心,裴深原来还不明白,直到某一日,他发现曹野躺在廊下的玉兰树下,竟是下意识过去给他盖了衣服,而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曹嵩害死他全家,父债子偿,曹野背负着他父亲的血债,但裴深竟会偶尔对此产生犹疑。

直到一月后,春暖花开,阮云夷从北境回来了,裴深才终于知道,原来曹野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他这位发小。

身为镇国将军之子,阮云夷性子风光月霁,开朗正直,不知为何,他不像是国子监里的其他孩子,从不会对曹野另眼相待,甚至在见到裴深后,待他也亲昵如同自家幼弟。

因为阮云夷之故,曹野并未走上他父亲的老路,但这对于裴深而言却不是一件好事。

阮云夷和曹野待他越好,他便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叫兄长叫得越发顺口,内心却扭曲不堪,只因他知道,曹家现今的地位名望,全都是踩在他人尸骨上得来的,如果父亲并没有被聂言和曹嵩联手陷害,那他如今或许也该坐在国子监里,用他原来的名字,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现今这一切都成了空。

而他不得不隐姓埋名,成为仇人家的养子,甚至……

站在廊下的阴影里,尚未及冠的裴深捡起一缕自己的白发,目光转向远处,阮云夷正在高晒的日头下教曹野防身术,两人很快笑作一团,也因此并没有在意到,裴深已经从国子监回来了。

在看够了书之后,裴深开始学习该怎么恨曹野。

或许是因为他装得太过胆小恭谨,曹野为了让他不要总是闷在屋里看书,经常会带着他一起去见阮云夷。

然而曹野却不会知道,阮云夷对于裴深而言就像是一面镜子,阮云夷越是毫无保留地对待曹野,裴深便越是感到自己像是不能见光的蛇鼠一般。

他分明知道,曹野与他父亲的阴谋诡计毫无干系,但他同样也没有选择,因为他不仅仅是为了报仇而来,更是为了将契贞的种子播撒在陇人的泥土之下,这样有朝一日,待到那把火烧遍大陇,这里便会开出新的花。

他必须要像是恨聂言和曹嵩一样恨曹野,这是他的使命。

也好在,裴深最擅长的就是逼自己。

每一次曹野给他带来新的藏书,他就逼迫自己去想,这些书本就该是他的,若非是曹家从中作梗,他根本不需借由他人之手来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而每一次曹野带着他去见阮云夷,他也同样逼迫自己去想,阮云夷大度是阮云夷的事,毕竟他爹可没被曹嵩害死,庞家与曹家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曹嵩当年害的他母亲带着身孕踏上流刑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手下留情。

裴深一遍遍地麻痹自己,而每个深夜,他都感到自己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属于庞幽的那部分被包裹在名为裴深的躯壳下,因为久不见光,早已腐烂发臭,但他却只能忍着。

从小到大,裴深从未有过一日放松,即便是在加冠礼那一日,阮云夷带来许多好酒为他庆生,裴深多喝了两杯却仍是紧咬牙关,不肯多说一字。

迷迷糊糊之际,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很轻,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一张悬在半空的皮。

只是还没等裴深彻底醉倒,忽然间巴纳姆说的话已经响彻他的耳畔:“你要控制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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