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1/2)
灯火通明
民政局八点半上班,他们七点多就到了楼下。
车辆停在路边,裴今澜将其中一本户口本放回时纯手里,让她决定要不要跟他上去。
时纯翻开看了眼,没忍住提醒,“这是你的。”
“总归是要合在一起,还分你我。”他看起来心情是真的不错,理所应当地继续调侃她,“事到临头,要么跟我上去,要么现在下去。你自己选。”
时纯捏着红色软皮本,指腹摸过上面的字痕,竟然有种自己尚未从昨晚那场美梦中脱身的困顿与恍然。
“你怎么会想和我结婚?”时纯心里想,嘴上直接问了出来,到如今,她也顾不上再遮掩支吾,于是迎上他的目光,由衷发问:“你难道不该很恨我。”
“有多恨。”裴今澜目视前方,擡手点燃指尖烟条,他单手搭在车窗外,瞥向她,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同和你在一起有多大干系。”
时纯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只静默坐着,空气里渐渐能闻到他手里的烟草味,她屏住呼吸,没忍住还是侧过头咳嗽了两声。
裴今澜瞬间折了烟,回头正好看到她锁骨处的青紫,视线落在旁边的围巾上,像是随口,“我们娇气鬼,这么久了还没想好。”
时纯被他说得脸红,视线停在仪表板上,听他真心催促,便伸手去拿了另一本,一沓红本叠在手心,她擡眼跟他确认,“要是因为我们登记,你被逐出裴家,到时候可别怪我。”
“那感情好,裴太太不得养着我。”
他升起车窗,点开了散风,右手捞起围巾将时纯捂了个严实,然后拽了下其中一截,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脸皮颇厚地说,“我一病秧子,身弱体残的,往后老了,就巴巴等您一句恩典。”
时纯斜睨一眼,他的手掌便搂向了她的腰。
为了配合拍照,她今天特意穿了身略学院风的装扮,白衬衫上套着花鸟纹的针织背心,此时被裴今澜抓了几把,立刻凌乱起来。
她被他揉的心痒,又怕弄乱了妆,立时冷下脸推他坐好,“大白天的,说正经呢,没个正形。”
裴今澜嘴上不认账,手指却替她把衣摆重新塞回裙腰,帮她整理好头发,余光扫过手机屏幕,略微顿了一下,才说:“那下次,我晚上再来。”
时纯作势要打他,后者蓦地打开车门,快步绕到另一侧,时纯顺着光线往外挪,就看到裴今澜扶着车顶示意她下车。
“突然想起,还差点东西。”不等时纯站好,裴今澜从后备箱捧出一束茱丽叶,五十年才绽放一次的重瓣玫瑰鲜活地撞入眼眸,他把花放在她的手心,轻声嘱咐道,“外面冷,你先进去等我。我再去买点喜糖。”
时纯蓦地去拉他的手,裴今澜疑惑地回头,她紧接着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穿成这样,跟我去哪?”看着她腿上薄薄一层,裴今澜伸手挽起她耳畔的乱发,目光温柔道,“回车里等我。”他示意不远处的商厦,“离得很近的,我买好就回来。”
时纯心里略微不安,但还是笑着答应,见他行走间接起电话,径直过了马路转入玻璃门,她又站了好一会,这才收回视线,又拿起车钥匙绕到后面打开了车辆后备箱。
宽敞空间里,除了原本的茱丽叶玫瑰,还放着两排精心装点过的糖点,一盒子装够了分量的红封,甚至还放着几样礼品,一些烟花物品,两套衣服,周全详尽到不用想,也知道远非一日之功。
时纯突然就为自己的忐忑感到惭愧,裴今澜为她做到这种份上,甚至背弃家人,独自顶住压力,可她却还在怀疑他的行为,生怕这是一场用于报复的恶作剧。
也许就是原本的喜糖不如他意呢?也许他就是找借口去接个电话,那又有什么问题?于公于私,她都没有理由去挑剔他。
无论如何,他总不会真的恶毒到用这个节骨眼上同她作伪。
这样的念头过了十分钟,半小时,直到民政局楼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时纯终于再次担心起来,她忍不住再次拨打裴今澜的号码。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她第一次拨打那串数字,也是第一次打不通。
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也许他以为自己进去了,所以先上去了?
时纯心里不断想着,回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份材料袋,将自己和裴今澜的户口本重新装进去,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带好了材料往大楼走。
走到中途,她又想起那束花,于是又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然后对着车窗检查衣服,发型,妆容,直到确认自己是最好的状态,这才慢慢地边走边张望地进了大厅。
电梯直行,时纯见大厅没人,索性直奔五楼,同行去登记领证的情侣有四对,出了电梯,她就排在最后面。
身后再进来的,是一对横眉冷对的怨偶。
一排登记处,左边结婚,右侧离婚,一边是签订协议终生为契,一边是断帛决裂,各奔西东。
时纯听着他们一边埋怨对方一边推推搡搡着办手续,忍不住想自己和裴今澜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他那脾气大概是不会动手的,但花样百出地磨她怕是少不了。
她总是赢不了他的,所以往后,她还是该多多让着他,多多惯着他,谁让他受了十年的苦,谁让她总归是欠了他,又爱着jsg他。
哪怕裴今澜永远不爱他,但只要他愿意扮演时小姐的裴先生,她会成倍百倍地,去做他完美的裴太太。
这世上的感情从不完满,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剩下的自然也要好好担着。
她抱着花坐在休息区等着,期间有人满脸欣喜地进来,也有人红着眼睛出去,狭窄忙碌的人世间,悲喜与共,冷暖自知。
日渐西沉,时纯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困了,她想睡一会,可又怕错过裴今澜的消息。
固执的,钻牛角尖的,只要他没说让她走,她就想在这里等下去。
微信群里寂静无声,手机号码依旧无人接听。
有工作人员过来送水,问她是来办什么业务,时纯立刻翘起嘴角说,“登记结婚,我男朋友马上就到。”
笑容从甜蜜到机械,从机械到僵硬,几乎是长在了时纯脸上,然后被天外的云朵镀上了一层铅灰。
“姑娘,你都等一天了人还没来啊?”工作人员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见时纯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忍不住上前关切,“是不是有事耽搁了?没关系的啊,明天我们还上班的,早点过来,第一个就给你们办。”
时纯打起精神,看墙壁上的钟表,居然已经是快六点钟,她擡头的瞬间脸上还凝着笑,可嘴巴里莫名苦不堪言。
她想客套几句,或者道一声谢,可是一张嘴,豆大的眼泪就砸进了已经有些颓败的重瓣花苞。
趁着工作人员回身和人说话,她用手背沾了沾眼角,深呼吸一口气,舌尖尝到一抹腥甜,起身打招呼道:“是我犯傻了,原来是记错了时间。”
她低头翻看了手机,像是真的十分懊恼,“还要谢谢您的水。明天,明天我们一定早点过来。”
工作人员渐渐离开,办公大厅里灯光湮灭,时纯有些站不稳地扶着墙壁往下走,楼道里安静极了,只有隔壁办公室里的一束光透出来,在黑暗里发出一道锋利又狭隘的亮色。
她靠在墙壁上,明知道附近的工作区大抵还有人在,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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