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人(微修)（1/2）
陌路人(微修)
面向各大媒体的展会和活动结束,主办方特意安排了一场不对外公开的主题晚宴，时纯和其他几位媒体方的朋友也被邀请入列。
觥筹交错的宴会一角，时纯刚从服务生那端起一杯香槟,就有人过来搭讪。旁边的女同事熟练地挡在她身前，打发完人之后,就找她邀功说，“这都第几个了,一次一百,我看我这个月的房租都能赚回来。”
“就你胡说八道。”时纯同她碰了下杯，挨得近了点，趴在吧台像是随口一问：“上回托你打听那事，有信儿吗？”
女同事晃了下高脚杯，略微侧了一下身，压低了声音跟时纯说,“正要跟你提呢。当初负责俄西铽岛地震专访的是我一同学,说当时跟踪报道的还真有几个遇难者是华人,你问的那位不知道什么来头，转院之后就查无此人,估计是涉密，不让报道。”
时纯有些意外，但想起共处的那段时间，那人确实很少讲话，也没有透露个人信息，联想同事的透露,不免又觉得合情合理。
女同事擡手小声道：“不过——”
她话音戛然而止,时纯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女同事拉了下时纯袖子,示意靠近楼梯口的僻静位置。
“他们都用直梯，这边弯弯绕绕的，没人过来。”女同事顺嘴解释，像是怕时纯没耐心似的，连忙道：“你现在不是主要跟经济频道吗？估计很快也就知道消息了，先跟你透个底。”
她神神秘秘的，时纯忍不住催道：“再不说，我就走了。”
“你别急嘛！”女同事看了眼吧台那边，没人注意他们，才说，“俄西铽岛那次地震伤亡率很高，而且引发了当地能源基地的爆炸。我听同学说，那边深入调查了大半年，发现基地的基建环节存在不少问题，估计里头压着不少脏事。”
时纯倒没多惊讶，只是她心里存疑，便试探道：“这几年新能源发展迅速，我记得国内头部企业几乎都已经完成了革新换代，俄西铽岛作为国内对外的主要开发生产基地，独家合作权是在裴氏集团。”
女同事闻言拿手点了点时纯，“聪明。”
她抿了口酒，视线正好瞥了眼门内正和人交谈甚欢的靳廷钰，没好气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事关民生经济，要是真有人在这种事上中饱私囊，早晚都会遭报应。”
她忽然轻嗤一声，“你知道两年前裴氏那位吗？”
隔着一道门，裴今澜擡手止步。
身后的金卓岸略微一愣，迎面就看到缝隙里正坐在圆桌对面的时纯。
她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漠然道：“知道，裴今澜。”
“像他们这种人，站在金字塔顶端，却半点良知都没有。我看当年，要不是正好赶上换届，有人保他，那批黑名单里说不定他就首当其冲，还能让他好端端地退下来？”
时纯放下酒杯，手指在细颈上摩挲了两圈。
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单听语气，便觉得轻蔑意味浓重：“犯了错，总要受罚，就算是下场惨烈，也是咎由自取。”
话音未落，金卓岸余光扫过，就发觉裴今澜脊背微震，两只手突然握紧手柄，整个人都绷得极紧。
哪怕是当年被隔离审查的时候，金卓岸也没有见过裴今澜这幅模样，他想找个借口岔开眼前的话题，正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就看到眼前的人身体一晃，脚下近乎狼狈地挪向了楼梯间另一侧的出口。
金卓岸匆忙跟上，两个人都走得很急，因此谁也没听到时纯的后半句。
“但我们做媒体的，最忌凭空臆断。”她客客气气地擡头，朝着对面的同事礼貌笑道，“上面审查了一年多都没有找到问题，那就说明至少在这方面，他起码是干净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该管好嘴巴，不传谣不造谣，你说对吧？”
女同事有些讪讪的，忙道：“当然，当然。”
晚宴进行到中后段，场内的嘉宾带着女伴们开始走动交际，时纯懒得应酬这些得罪不起的人物，便拎了杯酒独自走到小阳台上靠在栏杆看风景。
精细漂亮的人工沙滩上遍布争奇斗艳的表演，夜光泳池里也是勾肩搭背，耳鬓厮磨。
“介意我抽根烟吗？”随着一声打火机轻响，女士香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时纯看了眼突然而至的女人，认出她是某位高层带来的女伴。
反正对方也只是客套一问，她没有兴趣刻意去为难人，索性转身继续看沙滩上的烟火。
拂面微风里，烟草气渐浓。
“方便借我一根吗？”仿佛被她的随性感染，时纯骤然开口。
女人微愣，视线上下打量，见她面孔有些生，随即晃了下烟盒，让她自取。
时纯拣了jsg一根，却又婉拒了女人的火，“谢谢，我不抽。”
她撚着烟支，看着日暮尽头的海浪，不自觉记起当年从灵顺寺回烊京的路上，在服务区的超市门口，她也是这样夹着一根根烟，碾碎，烟草落地，像是把她自己也掰断揉碎，化成令人耽于其中的物什。
看着指尖淡褐色的烟草，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那天晚上，裴今澜对自己，便已经是带着怨恨的。
淡淡的烟草味袭来，时纯擡起视线，看到旁边的女人周身珠光宝气，气色却不十分好。
她忍不住道：“身体不舒服，最好别抽烟。”
“做这一行的，哪有空矫情。”女人瞥她一眼，视线落慢慢收紧，突然勾了下唇角，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看你眼熟，我想起来了，我认得你。”
时纯下意识握紧手心的烟支，随即听她极得意地笑了一下，念出一个陌生的人名。
“上回见你都是去年元宵的事了。”香烟缭绕，她像是随口一问，“你不是说要去进修，怎么又回来了？这次跟谁来的。”
意识到她是认错了人，时纯略微松了口气，但莫名地，她有些不太想去拆穿，干脆顺着话头，含混不清地道：“还是他。”
“你不是老抱怨他对你没诚意，一点都不真心吗？送你的奢侈品全都是些基础款，吃穿用度看着光彩，实际落在手里的屁都没有。”
时纯迟疑道：“那怎么才算有真心？”
“当然是让他离婚娶你啊。”女人笑盈盈的，谈到这里眼角都有了些神采。
见时纯心不在焉，她又吞吐烟云道，“我就过过嘴瘾，你也别放在心上。总之，咱受了这么多苦，跟着他们见不得人，再不济，也得弄几块地皮吧？到手的不动产，股份什么的，实打实落在白纸黑字上的才是真的。要不然，等他哪天图新鲜，咱们人老珠黄，两手空空，不是亏大了。”
她似乎有些物伤其类，语气里渐渐透出点悲哀，“嗨，瞧我，又说梦话。谁会拿正牌女友的待遇惯着小玩意呢？这些王八蛋，一个赛一个的清醒，都是玩玩而已，转头就不认得你是谁。谁会想和宠物一起有个家。”
谁会和宠物一起有个家。
时纯蓦地想起俄西铽岛的上的那座老宅，想起他们在岛上日常生活的样子，她慢慢直起身，让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仿佛这个念头有多么不堪似的，让她急切地想要丢弃，忘记。
走廊里远远地走过来一群人，旁边的女人不知道认出了谁，慌忙把烟踩灭在鞋底，然后喷了点口气清新剂，娇滴滴地扭了出去。
时纯背对着里头站着，隐约听到她小鸟依人似的和谁说着，“等你有一会了，人家脚都站酸了，晚上回去罚你给我好好揉揉。”
她侧了侧身，海风带着咸腥味掠过嗅觉，她感觉身上寒噤噤的，正打算回内室坐坐，就听到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在哪？”
时纯转身往室内走，一眼就看到从拐角出来，正四处张望的叶梁止。
身上的凉意似乎一下就散了，她尽力勾了一下唇角，朝他挥了挥手。
叶梁止没有立即挂断，一边跑，一边轻笑道：“等我过来。”
时纯望着他专注地朝自己而来，心里空白的位置像是被什么慢慢填充起来，春日驻扎荒地，贫瘠的土壤里盎然蔓延。
“叶总。”
熟悉的嗓音落在身后，时纯略微停步，就感觉有人擦着自己的肩膀先一步走到了叶梁止的面前。
“远远看着像你，差点没敢认。”金卓岸笑容满面地打完招呼，方才继续道，“刚刚还听部长提起你，听说也椿最近也在做环保材料的项目，不如坐下来一起聊聊？正好，”他突然转身，视线越过时纯，擡手介绍道：“我们裴总也在。”
时纯始终没有回头，像个旁观者一样，耳畔只剩下一道道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那人身上的药草气息汹涌而来，铺天盖地的浓重，熟悉又有些陌生。
“裴总。”叶梁止走到时纯的身侧，正好挡开她的视线，“听说您前段时间去国外休假，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今澜毕竟还是名义上的裴氏继承人，叶梁止的行为举止相当客气，想到他和裴今澜很早之前就有过往来，又帮她在叶家的资产上添砖增瓦，时纯不觉屏息静听。
可惜，叶梁止虽然问了话，却是金卓岸在旁边答话，“我们时序科技的新能源应用技术已经测试完毕，后续的产品发布上，裴总自然不能缺席。”
“哟，这不是我们裴总吗？”靳廷钰的声音突然落下来，时纯下意识擡起了头。
对面的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时纯和商承对视一眼，只见靳廷钰视线突然扫过自己，又有些恶毒地落在叶梁止面前的人身上。
“怎么？裴总又带着你那小玩具，到处碰壁呢？”他轻轻一笑，语气里是无尽的蔑视与嘲讽，“实在不行，回家啃老呗？做弟弟的也不会亏待你，大不了我每个月多给你点零花钱，做什么跑出来丢裴家的人。”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周遭注意到的宾客纷纷停驻目光。
不等裴今澜发作，金卓岸严正道：“靳总，时序是不是玩具，三个月后自会见分晓。”
靳廷钰冷笑一声，看也没看金卓岸一眼，“我和你们裴总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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