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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拒(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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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如此,那以前……

时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迟到,却严丝合缝地能够解答她的所有疑惑。

脑海里的千头万绪,好像终于找到了一根线头。

这些年,她总不明白,裴今澜当年为什么突然那么决绝。

如果他对她当真只有怨恨,何必又在佛堂帮她挡下那一击,何必要和家里公开拒婚,何必要承诺她未来?哪怕后来他们的关系糟糕至此,可他给她的却依旧如初,因他而来的朋友,也从未生出龃龉。

万一也是迫不得已呢?

耳畔的一问一答还在继续,全是对靳廷钰恶行的审判与斥责。

时纯不自觉地联想,当初裴今澜被陷害出事,会不会也有他的手笔?这些年来自靳廷钰那些源源不断的恶意,是不是也有她的添砖增瓦。

可裴今澜怎么会眼睁睁地等着自己输呢?那么高瞻远瞩的人,想得到用叶家不动声色地给她铺路,难道想不到凡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心里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如果就是没有后路呢?

如果没有后路,他会怎么做。

会不会也像那天晚上,一声不吭地抗下一切,然后让她轻轻松松的离开。

时纯心里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好像自己苦心孤诣地做了一道题,有一天题目解不下去了,回头一看才发现从一开始就错了。

五年前的一败涂地,五年后举步维艰,到底是他意料之中的过程,还是苦心孤诣后的结果?那时候,他到底有没有把握自己能够赢?她在这里头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那么着急把自己撇开,为的是什么?

是爱?

时纯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一瞬间的惊悸,甚至比遭遇爆炸,遇到地震,还有被当众围攻时都来得震撼与沉痛。

她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坐着,连散场了都没有注意。

录音笔落在地上,被人踢开,时纯听到道歉声响起,这才回过神。

整整一天,时纯都有些心不在焉,但看着手底下的文字,每每面对镜头,她又不得粉饰状态,展jsg现出最好的面貌,高强度的压力之下,她每分每秒都把自己绷得紧紧的,生怕会出一点错,直到晚上回到家里,脸上的表情都还是僵硬的。

客厅里,惯常盘桓在地毯边缘的白团子抓挠着她的裤脚,时纯躺在沙发里略微低头,它就顺杆子爬到了她的腿上,然后顶着脑袋不厌其烦地蹭她的手背,像是知道她现在的迷茫与疲惫,绞尽脑汁想要安抚。

精神松懈下来,积蓄了一天的情绪不受控地喷薄而出。

时纯看着手机里新闻报道后的舆论反馈,脑海里乱糟糟的,有种分不清因果,辨不清真假的混沌感。

头疼得厉害,看着靳廷钰的下场,她忍不住开始追溯,当年叶家的破产,舅舅的出卖,裴今澜的伸出援手,叶梁止的适逢其时,她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脚下这条路,当真是她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吗?裴今澜为她做的,到底还有多少?

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她突然觉得有些……惶然,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完,或者不该忘,可她却忘记了。

可叶梁止默默陪伴了她五年之久,她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打退堂鼓。

时纯无端地烦躁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看似行走无碍,但其实永远都在别人的股掌之中,有什么东西是她总是触碰不到的,差一点,就差一点。

那种糟糕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时纯扭头看到屏幕,是前段时间她联系过的在驻外期间认识的一位外籍心理医生。

对面的女人正兴冲冲地朝她确认工作变动的事情,时纯听了一会,流利的法语有些打不起精神地问了句,“你上回说可以帮我做心理咨询,还算数么?”

“我就知道你会想通。上次你说自己抗拒肢体接触时,我就说你早晚都要来找我。那现在先聊聊?”

时纯慢吞吞地抚摸怀里的白团子,柔顺的软毛在手底下舒展,可她却一点熨帖的感受都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又反悔道:“算了,还是下次见面再聊。”

“真的考虑回来了?”外籍女医生意味深长道,“自己回来,还是和人一起。”

时纯简短道:“嗯,一起。”

那边乐呵呵地揶揄几句,时纯没什么精神地应着,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好,嘱咐她几句注意事项,又提醒说可以暂时吃药缓解,就主动结束了这通谈话。

手机滑落在一边,时纯躺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还是从手机里找到女医生的联系方式,看了眼她之前发过来的药名。

这药刚回国的时候,她曾去医院开过一次,她挪开猫起身,走到柜子面前,弯腰从抽屉里翻了翻常备的药物。

一层又一层,一排又一列,可不管哪样,瓶装,罐装,颗粒,液体,哪样都不对她的症状。

从那天晚上抗拒叶梁止开始,她就觉得很不对劲,就像又回到了当年爆炸后在医院休养的那段时间,她整夜整夜的半梦半醒,总会做很多乱七八糟的梦,睁开眼又什么都不记得。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心理上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做不到正常的生活。

她需要房间里总是亮亮的,看到鲜花难掩焦躁,她越来越不喜欢照镜子,很难再信任一个人,讨厌一切多余的交往。

大概真的像医生说的,她只是生病了。

因为情绪不受控,所以她才会因为一条新闻,一点点蛛丝马迹,就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怀疑自己的选择。

过去已成定局,就算裴今澜真的有过难言之隐,和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没必要变得这么迟疑猜忌,寤寐不宁。

只是生病而已,吃药就会好的。

只要她配合治疗,努力让自己痊愈,她总能全身心地忘记以前的不愉快,接受新的人,新的感情,等她和叶梁止彻底远离烊京,在那座风情盛行的城市里,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时纯长长舒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重新在柜子药箱里寻找。

原本整齐的抽屉被她翻得混乱,所有的柜门都被她打开,可是原本就放在某个地方的药物死活就是找不到,她动作渐渐变得凌乱,摆在桌角上的白色药瓶不小心被她碰落在地,清脆的药片响声里,她手上一扯,整个抽屉脱离了卡槽,重重地砸向地板。

各种药物瓶瓶罐罐滚在脚边,时纯看着满地狼藉,心里莫名觉得慌张,下意识想要逃开。

她不是故意的,明明已经很控制情绪。

她攥紧拳头,退后,再退后,不小心踩到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的白团子,随着白色身影尖叫着蹿向卧室,突然有种被全世界嫌弃,丢下的感觉。

时纯蹲在地上,想要让自己恢复正常,或者把情绪发泄出来,可她越是勉强越是怎么都哭不出来,胸口就像是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堵塞着,她觉得脑袋涨得生疼,灰蒙蒙的负面情绪在心里乱窜,怂恿着她,做她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危险在临近。

突然,敲门声响起,外面的人无声无息。

时纯有些厌烦地把头埋进手臂里,她完全不想说话,也不想被人见到这样糟糕的样子,甚至就想这么一个人静悄悄地待着,在变成那个镜头上永远漂亮得体的存在之前,永远都不出门。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手机铃声也在房间里响起,她干脆捂上耳朵,靠坐在沙发角落,把自己全然藏起来。

外面似乎有什么摩擦震裂的声音,时纯侧耳,就听到卧室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动静,随着卧室门被人撞开,她猛地擡头,就看到从门口踉跄着跑过来的裴今澜。

他额角青筋暴起,脸色疼得发白,手指上沾着血,身上的黑裤衬衫上还有些磨痕,像是用了什么方法从阳台上越了过来。

踩着一地的药品,他竟然一眼就找到了她。

时纯坐在原地,后背紧靠墙壁,裴今澜半跪着蹲下,手忙脚乱地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处,发觉她一丝反抗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动作,他蓦地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眼眶里猩红一片。

她也在看他,安静的,颓败的,眼底的湖水枯涸到荒芜,哪怕他擅自闯入,她也没有生气,恼怒,像是在旁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裴今澜从未有这样的感受,像是胸口被人挖开,他才知道里面原来也是鲜活蓬勃的,他想要把它装回去,可是竭尽全力都无法恢复如初。

同样无法恢复如初的,还有她。

一个念头乍然而起。

是他,把她害成了这幅样子。

裴今澜揽住时纯的肩膀,将她挨在自己的胸前,可怀里的人却剧烈地战栗起来,她动了一下,然而就像是忍不住似的,突然推开他跑去了卫生间。

干呕声一阵阵地袭来,裴今澜目光扫过遍地散落的药物,想到时纯那一瞬生理性的抗拒,立时定在原地,脸色煞白。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一深一浅地跟进里面,就看到时纯蹲在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一下一下地轻轻地微喘着。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他半蹲下来,声音都在发抖。

时纯好像完全没听到,或者是不在乎,眼前的阴影笼罩下来,她才回过神,有些木讷地眨了下眼睛,微微仰头。

裴今澜看到她眼底带着些微渴求,像是急需寻到一个依靠,来撑起自己支离破碎的意志。

“裴今澜。”

“我在。”

她往前挪了点,央求他。

“我想见梁止。”

“你找他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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