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1/2)
仇恨
烊京大的校庆定在大雪这天,裴今澜出了机场便直奔学校。距离校门口不足一公里,家里突然来电话说老爷子从台阶上摔倒病危,一大家子都在就差他一人。
自从靳廷钰被拘之后,裴今澜就再没回过裴家大院,现下老爷子突然病重,不管留下什么遗言,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缺席或者应对失策,数年来的筹划全都会付之一炬,看着近在咫尺的烊京大校门,他立时便下了决断。
“回那边。”
老旧低调的院子里向来井然有序,裴今澜扫了眼空荡荡的停车位,青石地板地上湿漉漉的,可一路而来除了自己这趟一丝车辙也无,透过层层叠叠的门内屏障,他心里了然,又觉得讽刺。
为了逼他回来,他们竟然肯拿老爷子来做文章,也不怕遭报应。
老管家颤颤巍巍地迎了上来,裴今澜一言不发地快步往祠堂走。
丛艳和裴父就候在门侧,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一坐一站,看到裴今澜都不约而同地上前两步。
“你还敢回来?裴今澜你是不是人,那可是你弟弟!牲口都没你冷血。”
“阿澜,你好好跟你爷爷说话。别听你妈的,阿廷这事爸知道肯定是有误会,咱们好好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去找你三叔,我相信以你的能耐,他一定不会真出事的对吧?”
房门同时打开,裴今澜没有解释,径直踏入。
孤灯笼罩的祠堂里暗沉沉的,明明是晴天白日,可身在其中却独有一种阴森沉闷。
裴今澜觉得很有安全感,尤其是看到那位曾经扬起羊头拐杖动辄就将他打得体无完肤的英雄,现在垂垂老矣地盘腿坐在陈旧的蒲团之上,甚至连眼皮子都擡不动地朝着他颤了颤手,他突然有种得偿所愿的错觉——竟然真的有这样一日,他也可以平等的同他对话。
“爷爷。您看清楚。”裴今澜屈膝半蹲在地上,手腕打在膝弯,慢条斯理地跟他强调,“我是裴今澜,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阿廷。”
裴老爷子几乎没动,可苍老含糊的声音却犹如泥沙俱下,近乎凄厉地沉声吼道。
“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他拿不动拐杖,便张大了嘴巴去申斥,“骨肉相残,自取灭亡!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将我裴家毁于一旦,于你有什么好处?”
裴今澜眼不眨地望着老人的皮相狰狞,满脸俱是悔恨。
他心底微沉,擡手按下他的肩膀,颓败枯老的身体轻而易举就跌落蒲团,他站起身,俯视着面前的老人,而后又端端正正地跪在祖宗排位面前。
他一边恭恭敬敬地行礼,一边云淡风轻地问。
“爷爷。对不起裴家的人,当真是我?”
裴老太爷浑身一震,皮囊挂在骨头上,浑浊的眼珠子在眼眶里瞪得老大,看上去竟然有些许恐怖狰然。
“靳廷钰做过的事情,您未必不清楚,姑息养奸能得一时好,放任不管才是满盘皆输。”
裴今澜拜完最后一下,额头离开手背,挪动膝盖,转向裴老爷子,“爷爷,您领过兵,打过仗,就连三叔也是您棍棒底下教出来的,怎么到如今,您反倒是非不分,成了缩头乌龟?”
裴老太爷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扶着拐棍打量裴今澜,“不孝子孙,忤逆长辈!裴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裴今澜失笑,果然,就算是到了现如今的地步,他还是在偏心,就像他始终不相信奶奶的爱重,眼前自己向来尊敬的老人也从未相信过他分毫。
他擡指按我错了。”
裴老太爷蓦地一怔,他使劲去探究裴今澜的神色,只见面前向来隐忍顺从,嘴硬心软的长孙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目光越过那扇沉甸甸的祠堂大门,不知道是看到了哪里,“爷爷,你真以为能瞒我一辈子?”
裴今澜勾起唇角,朝着他漫不经心道:“您这么固执,是要我将当年丛艳是如何未婚先孕,如何费心思嫁入裴家,如何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名正言顺,故意替换了我的身份,又把我丢给不相干的人家的事,一一再给您复述一遍?”
“你……”裴老太爷半边身体都像是要塌陷下去,佝偻着擡手指着他不断抽气。
裴今澜视若无睹地继续道,“爷爷。您当年为什么会怀疑医院的登记,为什么能发现我的存在,又是为什么非要找回我这个废人?从头到尾,您都知道真相,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原委。这么多年,到底谁做错了事情,谁受了委屈,您一清二楚,可您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粉饰太平。”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卸下心里的重担,他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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