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2/2）

“我毕生所求，全都是你们不屑的东西。爷爷，裴氏的权势名位，其实我从未想争。”

裴老太爷惶恐的眼神中，他从容道：“一出生就没了家人，经营数十年只得到了猜忌和忌惮，我想握住的，终究都被你们毁掉了。现在，我只想讨个公道，要他血债血偿，恶有恶报。”

“我还要感激您。”裴今澜似乎耐心耗尽，也并不打算在这里长待，他站了起来，“要不是您非要践行所谓弱肉强食，能者居之的原则，甚至不惜刻意挑拨我和靳廷钰的关系，我也不会沿着蛛丝马迹知道这些。你们应该感谢我大义灭亲。否则，再由着他胡作非为，您以为裴家还能是断尾求生这么简单？”

拐棍滚落在地，身侧的老人再支撑不住。

拉长的人影里，裴今澜定住脚步，他沉默片刻，就像是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五年前我真的出事，您也会像现在这样，替我出头吗？”

裴老太爷嘴里荷声不断，好半天，才乌青着脸朝着裴今澜哽咽出一句囫囵话，“谁让你是个残废。要不是你当年跑去逞英雄，好端端的光宗耀祖，我怎么会舍弃你，你自己运气不好怪得了谁？”

裴今澜脸上的笑意褪尽，身后的老人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

拐杖哒哒敲击地面的响动里，他喘着粗气，语气又刻意压的很平，老泪纵横地使劲道：“阿廷年纪小，你好好教他就好，非要赶尽杀绝做什么？你的发布会在即，我知道你能成，只要你放他一马，裴家往后只会是你的。”

“原本便是我的。”裴今澜打断他，“况且，错的不是我救过人，而是我身体里流了裴家的血。”

他再不留恋地走出裴家祠堂，等待已久的丛艳看情形不对，疯了似的追赶上前。

“裴今澜！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他可是我的命根子，你要是真把他给弄进去，我跟你拼命！”

裴今澜视线落在被丛艳抓皱的衣襟上，略微皱了下眉头。

裴父见状忙拉开丛艳，“是啊，阿澜，你这么乱来，说不定会牵扯到家里。那孩子是不像话，你作为兄长是该给他点教训，上回你不是还帮他奔走？这次，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对吗？”

靳廷钰出事，牵连甚多，裴氏首当其冲。

裴家四房，三房自从分家单过之后就一直在避嫌，二房不干己事，四房独善其身，剩下的唯有自己这对“父母”在不断地周旋，打点，找着最好的律师，试图在官司上把罪名减轻甚至抹去。

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如同撞上铜墙铁壁，一点回响也无。

裴今澜注视着他们，目光落在裴父殷切的脸上，当初自己身陷困境，作为父亲他一句话都没说，只管自己出门游玩了大半年，再回来时也不过让管家捎带了一句“安心养病，一切都有你弟弟操持”，可现在……

他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自己这位生性懦弱，遇事便逃的父亲也是有温情的。

只不过这jsg温情，单不给他。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裴今澜似有疑惑，专注审视着丛艳，“我经历得，靳廷钰怎么不成？您这幅做派，被外人看了去，更像是做贼心虚。”

丛艳蓦地松了手，打心底里恐惧自乱阵脚会给靳廷钰带去不便。

但裴今澜好不容易露面，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还是不甘心。

见祠堂门大开，她便拽了下旁边一言不发的裴父，嚷道：“你连你爷爷都不顾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想见见孙子还得千求万求，你就算是不想管阿廷，总得常回家坐坐。不如，今晚一起吃顿饭？我知道阿廷平日里是有些过分，我这个做妈的给你赔礼，你就当给我和你爸点面子，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聊？”

她还正说着，便看到裴今澜低头扫了眼腕表，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院。

丛艳追上前张了张嘴，看着空荡荡的道路尽头，终于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

旁边的裴父支支吾吾地扶她，“你别这样，阿廷这会是真的犯了事的，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总归在里头好好表现，出来了咱们家也不是容不下他。阿澜是个恩怨分明的孩子，我看他也——”

“闭嘴！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孬种！”丛艳甩开他的手，眉眼间的戾气再也遮掩不住，“我就知道你向着他，口口声声阿廷也是你的儿子，我看在你心里，谁手里握着权柄，谁才是你亲儿子。”

她站了起来，目光落在裴今澜离开的方向，眸光阴沉。

靳廷钰是她一生的依靠，是她现在所拥有一切的源头，毁了他就是毁了自己，既然裴今澜不肯放过他们，那她也不会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