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仙侠 > 暮春溺雪 > 大结局(大修)

大结局(大修)(1/2)

目录

大结局(大修)

裴今澜原本没有必要亲自直面发布会上的媒体,但他一步都没有离开,稳稳站着独自承担面对了所有的“诘问”与“审判”——在各种长枪短炮的攻击下,有条不紊的应答了每一条记者提问。

犀利武断的质问之下,裴今澜面不改色,甚至算得上平和得体,唯有一直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金卓岸从中看到了不同以往的破釜沉舟,他在尽力给事件画上句号,揽下所有的责任,给每个人都铺垫好了后路,唯独在把自己逼向无人知晓的绝境。

他在放弃自己。

拳头慢慢攥进,金卓岸再忍不住上前打断了媒体的乘胜追击,裴今澜沉默坐着,形容明明精致体面,可眼底却铺满了枯槁与衰败。

发布会结束,金卓岸安排车辆从侧门离开直接回了莲湖公寓。

几近荒芜的莲湖公寓里,萧索空寂,因裴今澜不愿让人进入干扰,园圃里的RosaCoffeeBreak已经枯竭殆尽,层层叠叠的褪色花瓣葬入黄土,分不清妖娆还是死寂。

金卓岸守在楼梯一侧,裴今澜自从回来之后就沉默着坐在银杏树下的躺椅上没出声,气温降落下来,竹椅略微在摇晃,他一遍遍地看着时间,眼看着电话都要被打爆了,干脆也关了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裴今澜仍旧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院门口有人赶过来做手势,金卓岸这才轻手轻脚地挪出去,耳语几句后回头看了院子里的人一眼,思考片刻,虽然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示意那人在外面等消息。

“裴总,有几件事需要您决策。”

听到金卓岸略带恳求的语气,裴今澜终于从低沉的天尽头收回视线。

“说。”

他声音嘶哑,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执行某种程序的机器。

金卓岸听他总算是出了声,心里略微一松,立即趁机道:“有媒体想做您的专访,采访的选题是关于裴氏多位高管被刑拘的回应,以及时序科技新能源产品的失败以及后续的整改方向。”

高高的银杏树上散落几片叶子,其中几个被风拂落在裴今澜的腿上,他视线追随着,像是完全没听到金卓岸的询问,擡起冻得有些僵直的手指捡起,指腹摩挲着叶子上的脉络,眼底突然慢慢晕起一丝温意,过了半晌,他随口道:“你去应付。”顿了一下,又喜恶分明道,“让烊京电视台的人来。”

金卓岸闻言略微一怔,烊京电视台……不是那位。

自从上回裴今澜大动干戈动了关系找到时纯,他就再没从他那听到任何关于她的讯息,就好像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为了保护她而有作为都是一场幻觉,现在事情了结了,裴今澜不在意自己的付出,他也不该再放在心上,甚至理应彻底忘却,永远不对任何人提及。

论保守秘密,他还算合格。

金卓岸心里感叹,又觉得难平,明明该做的防范他都做过了,可发布会还是出了问题,如果发布会没事,裴今澜应该能及时赶到机场,也许时纯就不会离开。

时纯离开,裴今澜不会死。

可他也明白,失去她,他不会好活。

失去时纯?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金卓岸悚然一惊。

如果他想要保时纯顺利离开,那么为了拖住丛艳和靳廷钰掉以轻心,不再有机可乘,裴今澜会怎么做?他从来都算无遗策,怎么会在明知道技术部门的人员有问题之后,还疏漏到让产品出现这么严重的质检问题。

怪不得,怪不得裴今澜会提前安排PnB。

假设发布会未能成功,等新公司在美洲上市成功,产品会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发布,到时候一切重新开始,时序剩余不愿离开的高管以及员工,也会基于人才库的标记而被安置妥当。

金卓岸不可思议地看向裴今澜。

难道说现在这一切的绝境,都在他意料之中,是他故意放任的悲剧?

裴今澜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但目光并未挪动分毫,他转动指尖的叶片,灿金的树叶缓缓翻转,晃出明黄色的阴影。

“商承动手脚是我的授意,廷二最开始试探的时候,他就直接向我坦白过。”

他像是觉得这一切无趣极了,目光空洞地落在身前的一方土地,有些寥落道:“时序弃了,以后裴氏就交给你和商承打理,我很放心。”

金卓岸惊诧于裴今澜的洞若观火,也急迫于他这幅万事皆抛的颓然,“裴总,事情还没坏到这种地步。”

他揣了一肚子的解法,挑挑拣拣找到个份量还算重的。

“前阵子,娑兰亚太区负责人就想见您一面,今天发布会结束,更是拨过来十几通电话过来,想来也是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情。”

裴今澜半阖着眼,语气长而无力,“怎么?没人告诉他们,我现在媒体谴责,人人喊打。”他冷笑了一下,松弛间夹杂着某种自嘲,“上赶着找骂,就不怕我连累他们的商誉。”

金卓岸听裴今澜语气里难得的耐性,揣摩着他也不像是完全放弃了生机,于是也帮着那边说话道:“他们背后的资本是美洲西部的罗德里格斯家族,在国内不受任何人的掣肘,自然不在意这些风波,算起来,俄西铽岛也是他们的地盘,当初我们丛靳廷钰手里拿回那座岛,他们也曾出过力。”

裴今澜扫过金卓岸,意味深长地起身盯着他。

金卓岸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些用力过猛,略微有些尴尬道:“您不会以为我收了他们好处吧?”

“水至清无鱼,你就算收了也不算什么。”裴今澜淡淡地叙述着,手里捏着叶脉又转了两圈,有点刻意点拨他的意思:“你得看清楚,娑岚现在上门的目的。他们啊,无非是看中了我们手上新能源开发的技术,国内的发布会虽然失败了,可他们却实实在在见过我们的成果,自然知道谁是信得过的。”

更何况,当初是他出手帮了他们,合作这么久,娑岚早就打上了裴今澜三个字的烙印,事到如今,不管他怎么跌入深渊,他们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当年,娑兰别墅的展会闹出了丑事,各大媒体尽数拍到,险些让品牌声名大损,是他出面一力担保,又借一场德扑让利股份,让他们如愿拿回了一半的经营决策权。

娑兰对外人来说只是一桩交易,一份买卖,但是老东家罗德里格斯家族来说,确是祖辈遗产,是他们的立身根本与信念源泉,因此裴今澜才得在收购娑岚后,还可以得到罗德里格斯家族所在地区的商务支持,轻而易举从靳廷钰手里拿走了俄西铽岛的开发权。

没有什么雪中送炭,不过是唇亡齿寒而已。

裴今澜从藤椅上欠了欠身,示意金卓岸道:“这件事,不急。如果他们有胆量走在明面上,能从这波舆论里撑住,再给他们透个底,就当是——”

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盘算着即将来临的元旦,有些疲惫地嘱咐:“就当是我在临退之前,给他们留下的新年礼物。”

金卓岸还欲再说,裴今澜显然失去了耐心。

“最后一件事。”

金卓岸从公文包里取出样东西,见裴今澜一点视线没分给自己,原地紧了紧手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程三瑞的嘱咐,还是硬着头皮把藏了半天的信件递了过去说,“总助部那边说,前两天有人匿名寄件,给您留了个包裹,上面写的是您的私人号码,没人敢拆。”

“总助部?”

一句话就被拆穿了谎言,金卓岸心里恼火,但也知道再怎么也不能说这东西是从程三瑞那拿过来的,眼看着这位心情差到了极点,这时候再添油加醋,殃及池鱼,实在是不太道义。

他咬紧牙关,见裴今澜罕见地擡眼看了过来,连忙嗫嚅道:“应该……是时小姐。”

手里的信封被翻身下地的人一把夺过,金卓岸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编造的详情,就看到裴今澜已经快速拆开了牛皮纸的信件,开口被小心翼翼地撕开,纸张展开,里面是一包花种,一张银行卡,外加一本账单。

裴今澜手指都在抖,紧紧捏着信封一角,明明眼睛里满是字,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一个笔画都看不进去。

他勉强自己去接受,去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信里头多余一句话都没有,都是时纯这些年累计算出来的欠款明细和还款金额,大到俄西铽岛上的桐江老宅,小到餐桌上的一道核桃片。

点点滴滴,原来她都一笔一划地记在心里。

看着眼前这些被量化的过去,裴今澜心脏一阵一阵的阵痛,他攥着衣料,跌坐在摇摇曳曳的竹椅上,晚间的风突然寒冷刺骨,他脑海里浮现起她以前常抱着个笔记本写写画画,有次他随口问,她就仰着脸说,“你忘啦?我不是说过要养你。”

她头发用丝带胡乱绑着,指尖夹着一支笔,胆大包天地坐在他腿上戳他的脸颊,笑容款款地说,“这可是我养裴先生的小金库。等哪天你真的一无所有,我就大发慈悲给你发点零花钱。”

“想得倒是美。”那时候他靠在枕头上,打心眼里觉得荒谬可笑,想了想,故意戳破她,“一口一个裴先生,嘴上乖巧,心里算计,当着面就敢这么歹毒咒我?私下还不得怎么骂。”

“我哪敢。”时纯撒娇攀上他的脖颈,凑上来轻轻啄了一下他的下唇,故意同他周旋:“先生晓得,我从不说浑话,要说,也是在床上讲。”

裴今澜再难忍她,挨上身来,整张床都被他们搞得一塌糊涂,等到第二日再来,时纯就开始捂着脸认怂,不认账,然后坐在旁边,懒怠斜倚着,眼瞅着他亲自收拾屋子里的残局。

裴今澜看得眼眶发酸,说不出是太冷了有些着凉,还是旁的缘故。

他没想到当初一句戏言,居然真的成了真,更没想到,他们纠葛这么久这么多的账目,真的让她给算了清楚。

也许,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她就在计算着,谋划着,有朝一日怎么干干净净地逃离。

你来我往,欠债还钱。

看着账面上的持平,裴今澜方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很想走的。

强人所难的,一直都是自己。

他郑重小心地按照折痕重新合上账单,才发现纸张边缘起着毛边,最外面的那层上面不知何故,还洇上了几道痕迹,像是湿润砸落,干涸之后的颜色和别处迥然不同。

他们之间,有过太多的真假难辨,但直至此刻,他才知道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付出。

只是不过,她想要的东西,他始终都没来得及给,而他机关算尽给的,却不是她的所求。

信封握在手心,裴今澜面朝满园圃的荒芜,忽然想起当年在娑岚别墅,他接到她的求助电话,从展会跑去找她的情景。

大片的红色玫瑰枯萎着头颅,那明明是他平日里最讨厌的一条路,可那天他顶着铅灰色的天空奔跑过去,却只觉得繁花遍野,芬芳扑鼻,只因为她的主动,因为他知道她在等她。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在那片废墟与血腥里等着她。

他知道那种等待的感觉,也知道那种绝望的窒息感。

那时候,他也有过一瞬间的报复,想看她失去珍贵的东西,可眨眼间,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去找到她。

从那一步开始,他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离航线。

裴今澜阖上眼,捏紧了手里干燥的鲜花种子,脑海里浮现出她跟着叶梁止终于离开的情景,离开之后呢?

他们会去一座新的城市,有自己温馨的生活,会结交有趣的朋友,也会诞育属于他们的孩子……

他肩膀微微颤抖,一分一秒都想不下去,整个世界骤然黑得彻底,无声无息地枯萎殆尽,就仿佛失去了她,他的人生也就此停驻,一刻也不多得。

掌心的种子咯得骨肉生疼,他慢慢平稳呼吸,让自己更冷静地去审视过往一切。

说来,现在的结局也是宿命使然。

那一年,那么多昂贵的礼物,只要时纯喜欢,他都有法子留下。可她,挑来选去,偏偏就看中了叶梁止送来的。

不值什么钱,却也最用心,是他恰恰缺的。

“那就留下那份RosaCoffeeBreak的种子吧,说是茶色系培育出来的新种,等花房种出来一定很好看。”

后来,他年年都会种这些花束,养的精细,四季不败,从不干叶处理,就怕她回来时看不到他们最生动的样子。

可不管花房培育多少次,却再没盼到她再回头。

现在,他才明白,有些种子是早就播在心里的,心里有就永远不败,心里不在意的,哪怕园子里开得再娇艳,存得永生,昂贵无匹,也是空洞的躯壳,黄土一抷。

巨大的银杏树下,裴今澜暮气沉沉靠在躺椅上,冬日夕阳笼罩着他,散落额前的碎发被染成了灿金色。

此时瀑布似霞光消失殆尽,渺小的飞机掣空而行。

他望着某个方向,忽然自言自语道:“天气这么好。这一回,航班应该没有延误吧。”

“您说什么?”金卓岸没听清,走上前问了句。

裴今澜没答,擡手放在自己的身前的玫瑰夜莺纹身的位置。

很多人都以为他钟爱玫瑰,是喜欢她们永不枯败的模样,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不过是一种警醒,警醒他不忘过去那个少年意气,又纯真热烈的自己。

可养这么多,养这么久有什么用呢?

他到底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即使费尽心机得到了家人,也握住过心爱之人,可他还是没有能力去爱他们。

与他血脉相亲的裴家人厌恶惊惧,心上之人也避之不及,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再无这样丑陋,残缺,鄙薄,又腐烂的灵魂。

这世上,本该再无人爱他。

他的玫瑰也曾来过,扎根在他灵魂里,非灰飞烟灭,永不背离。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

所以,哪怕她再不回头,也不要紧。

他不再奢求,只渴望能永远在这里守着,看着她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玫瑰。

哪怕要他用一切灌溉,他都甘之如饴。

“让人把院子里的干叶玫瑰都拔掉吧。”嘶哑的嗓音平和笃定地嘱咐,他缓缓笑道:“以后,也都不用再种。”

金卓岸闻言,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楚,欲言又止,却还是服从命令前去安排。

嘱咐完毕,他又重新立在一旁,那架势,就像是怕离开一步就出什么事似的。

星夜已至,裴今澜拾起目光,有些疲惫地从藤椅上起身。

看到天尽头的星光闪烁,他心里那点虚无缥缈的希冀寂灭成空。

——她确实已经离开。

他在心里又默念了句。

阿纯,来日灿烂,健康平安。

*

元旦前夜,裴老太爷病重。

程三瑞亲自过来请裴今澜回家,“我们老头让你赶紧回老宅一趟,老爷子最近发病频繁,看样子也挨不过几天,直说了要留遗嘱,点名非要你在场。”

他斟酌片刻,看裴今澜不动如山,又满不在意的模样,干脆把话挑明,“估摸着是想要把裴氏托付给你。”

裴今澜当场拒绝,程三瑞再无话可说,叹了口气,驱车离开。

后半夜,风雪渐重。

裴家大院附近的巷口却还是出现了一辆低调的灰色车辆。

裴今澜落下车窗,静静坐了许久,看着一群人面色如常地分拨离开,这才慢慢闭上眼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