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跨年（2/2）

那是她靠近星河最近的一次，也是遥望星空最美的一次。

“不许愿吗？”

“不许。”

“不信这个？”

“我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

目的地是对面山的某个热气球景区，他们落地后直接乘缆车下山，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海边，沙滩烧烤成片，篝火燃烧正烈，人群里载歌载舞。

“你要不要去玩？”时纯被附近的渔民邀请跳舞的时候，下意识喊了裴今澜。

裴今澜：“你去吧。”

“真的不想去？”时纯示意热情姐姐先走，然后蹲在裴今澜面前说，“你要是想去，我也陪着你去。”

裴今澜坚持，“我不会跳。”他给时纯重新系好围巾，伸手搭理好她没有编好的碎发，“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

时纯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热热闹闹的篝火晚会，只好说，“那我很快回来。”

看着她兴高采烈地离开，裴今澜慢慢收回视线。

他坐在沙滩长椅上，手指搭在膝盖，目光几乎是钉在了跟腱的部位。

附近的渔民难得被允许放烟花爆竹，虽然只有两个小时，但他们也自得其乐地极致利用。

此时各家各户的年轻男女都出来了，暧昧的光线里，无论男女老少，是否认识，几乎无有不应地加了晚会的各个环节，就连裴今澜顶着生人勿近的一张脸，也被几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过来邀请。

“哥哥你不跳舞吗？”那少年扬起手里新编的花冠说，“在我们这里，只要跳舞送出花冠，就算得是告白成功呢。”他笑嘻嘻地指了指人群里正被人送花冠的时纯，“那个漂亮姐姐，是你喜欢的人吧？你再不去，她就要成别人的新娘啦！”

旁边卖花的婆婆听了，随手拿了个花冠塞到裴今澜手里，“我也快收摊了，这个给你，小伙子想去就去吧，别害臊。”

裴今澜有些手足无措地双手捧住扎满了鲜花的花冠，他心里正动摇着，突然被人一把握住手腕，“我不想——”

时纯的眼睛忽闪忽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看到他手里的花冠，直夸漂亮，“是给我的吗？”

裴今澜被她那么盯着，难得生出一股少年人才有的难为情，他侧开脸，落在时纯眼底更显得脸红到了脖子根。

“裴今澜，”时纯戴着花冠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好不好看。”

裴今澜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很好看。”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手腕上凉嗖嗖的，低头一看，时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也戴了两圈花枝。

她拉着他往篝火一圈的人群里挤，“听说，那个是用来拴男人的。海神会保佑我，永远得到你的心。”

裴今澜被人群带动着也热络了起来，他守着时纯的身影，看着她被火光映照得格外灿烂的半张脸，无声地将手腕上的花枝束得更紧了些。

人群一直在舞，不断有青年男女跑到中间告白求婚，无数笑声与幸福里，时纯看到裴今澜有些生疏地慢慢踱步，她收回视线，佯装没有看他，心里却不住地想起，刚刚他一个人在阴影里，脸上挥之不去的黯然。

怎么有人不爱热闹呢？

他其实只是，期待有人去拉他一把。

他曾经也曾爱人。

只不过把心掏出，只得到无尽的冷漠。

于是，他不敢再爱了。

也不敢，再把自己的爱拿出来，害怕再次受到践踏。

没关系啊。

她在呢，她总会保护他的爱，让爱滋生出更多的光明。

”“轰”地一声，焰火在头顶盛放。

海浪声叠叠，粗粝的沙滩上，时纯的衣摆被海风鼓起。

裴今澜下意识从后面拥住她，有人在海滩上放了两列环保烟花筒，时纯远远看着，却没有一个人去点，裴今澜伏在她耳畔笑了一下，停住脚步，不知道从哪递给她一支烟火棒。

“去点燃。”

“我……”时纯看了眼旁侧，白耀刺目的烟火迸溅得到处都是，小情侣尖叫着依偎在一起，她擡头望向裴今澜，故意说：“我害怕。”

裴今澜也没拆穿她，反而好脾气地牵引着她走上前去，然后就着她的手单膝落地，指尖的火星舔舐过去，引线一段又一段燃起火光。

“快跑！”时纯感觉手腕被人捉起，他指腹的温度慢悠悠传递过来，她松开手，在他疑惑的同时，又反握住他的手掌，继续奔跑。

身后十几丈渐次响起“嗖”“咻”的烟花绽放声，眼前浓稠的黑暗被冲破，他们一前一后地跑着，身后是铺天盖地的华光溢彩，光明从头顶倾覆而来，像是要点亮属于他们俩的整个世界。

那一幕太多震撼，以至于很多年后，哪怕深处极地深处，他们携手再看倾盆而下的白昼流星，她都觉得不过如此，远不如那一夜更令人心旌摇曳，毕生难忘。

“阿纯。你知道吗？”

重新回到山顶时，正好赶上零点跨年钟声响起。

裴今澜握着她的手心，于下山途中停步，突然俯瞰着整座药师寺开口。

时纯等着他的后话，却看到他只是兜着手，一言不发地朝着自己满眼含笑。

直到下一百零八记钟声毕，他才走上台阶，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然后将藏了有一会的红包放进她手心，下巴挨着她的肩窝，有些贪恋地开口说，“你入红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