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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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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做一个详细的计划,有一点需要注意,重炮不能分散,迫击炮可以划些出去,再把一些素质好的单兵划归、保护炮兵,免得这些大块头被敌人突袭包了饺子。”景腾说完,想了想,接着说,“你再帮我写一份情况说明,明天发给师部。”

康文玉应承。

“还有一件事,”景腾看着大家说,“你们谁有合我身的便装,借我穿一下。”

廖志良笑着说:“我的衣服你穿大了,韦营长的你穿小了,你还是找他们二位吧。”

薛凯一听,这“二位”指的是自己和康副官了。他笑了笑,打量着景腾说:“团长要便装做什么?我有套不怎么穿的太极服,合适吗?”

“不行。”康文玉想都没想地说,“明天我去帮你买一件。去那种地方穿戴正式些好。”

“我自己去吧,你把我交待的事做完就行了。”景腾看了下表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康文玉说完,和廖志良等人出了房间。

由宿舍变为的会议室变回了宿舍,安静下来。景腾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长三角地图。他非常肯定,和日本军的战争一旦爆发,这些地区必将首当其冲成为重灾区——淞沪为远东第一大城市,商贾云集、财团密布;在这儿,一定会有一场大仗、恶仗。日本军狼子野心,他们的目标也不仅仅是打下淞沪,而是整个中国;对于炎黄子孙,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是中国和日本两国大兵团对大兵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角逐!这也是他不将重炮营分得太散的原因——它们要留待为今后的大型会战做准备。

第二天清晨,景腾在士兵们群情激昂的出操声中醒来;经过一夜舒适的睡眠,他愈加精神焕发,随一千多人的队伍负重跑了十公里,又独自做了几项高强度的锻炼。

这是他一年365天坚持做的事——为了增强健壮的体格,也为了磨炼坚韧的意志和保持笃定的信念。

“团长,康副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警卫追上了回宿舍的景腾。

景腾接过看了看,是康文玉做的关于部队重新编排和交给上峰的情况说明书。

“康副官呢?”

“在睡觉。”警卫答,“昨晚康副官屋里的灯亮了一宿,天快亮时他把这个拿给我,让我交给您。”

“他醒了你告诉他,说我看过了,照这个做吧;还有,把我桌子上的地图一起拿给他,让他通知部队,排以上的指挥官必须牢记图上的地形。”

“是!”

“我出去一下,你替我找个司机。”

“团长去哪儿?要多少警卫?”

“一个。”

“是。我这就去叫。”

景腾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出门时小车停在了门口。站在车旁的警卫见团长出来,动作利落地打开了车门;景腾上车,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司机问:“团长去哪儿?”

“罗店。”景腾答。

车行至营区大门,景腾见一个貌似见过的小丫头在和卫兵说话;他回忆了一下,是张啸天家的双儿。他让司机停车,问:“小姑娘,有事吗?”

双儿注意到了小汽车,见对她说话的人正是昨晚来家里的客人,赶忙丢下阻止她进入营区的卫兵,答:“景大哥,夫人让我把衣服拿给你。”

“衣服?”景腾莫名其妙了。

“是的。”双儿答,“夫人昨晚目测了你的身型,今早找裁缝做的,给你晚上穿。”

景腾接过看了看,是一套深色的西服。“替我谢谢夫人。”他说,“你怎么来的?”

双儿指着停在一旁的黄包车,说:“坐它。”

景腾笑着说:“谢谢你了。回去吧。注意安全。”

“嗯。”双儿点了点头。

司机将车重新起步。警卫问:“团长,她是谁呀,叫您大哥?”

景腾笑了笑,答:“朋友家做事的小丫头。昨晚见过一次。”

警卫笑着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见了一次,认了个做官的哥哥。”

景腾捏着西服,笑了笑;本想出来顺道买的,这下省心了。艾青的细心举动,不经意间感动了他。

天刚蒙蒙亮、景腾跑步的时候,艾青和张啸天带着双儿赶往了聚丰车行;经过平时定点做衣服的裁缝店,艾青让司机停车,叫开了门。说明做西服的来意,手艺精湛的裁缝看在老主顾的面子以及大清早生意上门,自然顺水推舟地接下了;大概了解了客人的身高、肩宽及腰围后,他一丝不茍地做了起来。

艾青留下双儿在裁缝店等待,并交待衣服做好后的事,匆匆忙忙地和张啸天走了——深夜的一通电话,让张啸天整夜辗转反侧——吕祚行回到聚丰车行打来电话说,两个在租界拉客的黄包车夫被五六个喝醉了酒的日本浪人打成了重伤;顾及到对方的身份,他不便以牙还牙的解决,报到巡捕房希望得到公平合理的对待,巡捕却一大堆理由敷衍了事。张啸天看来,这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而是有人在挑衅他的权威和地位;在淞沪,他们兄弟算得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手下人被打,如果不能有尊严的解决,弟兄们一定不服,也会让他们的威望大打折扣。但此刻中、日两国处于剑拔弩张的紧张时期,怎样做需慎重考虑;想来想去,他都颇感棘手。

上午的赌场平静很多,因为午饭和晚餐的酒精更能点燃赌客的激情。

“他不仁,咱不义!找些手脚利索的弟兄将那几个浪人做了,不遇上巡捕不会有麻烦。”陆逸尘说。

吕祚行说:“我看是日本人想逼咱们就犯,咱们倒不如跟他们合作;反正是求财,送上门的钞票为什么不要?”

“跟那些人有什么好合作的?我不想当汉奸。他们在东北做的事,说明他们是一群畜生!”陆逸尘厌恶地说。

张啸天吸了口雪茄,慢悠悠地吐出,老谋深算地说:“汉奸不能做,日本人也不能简单地一杀了之;眼下的形势绝不能轻言挑起事端,日本人可能在等一个时机或理由发起对淞沪的战事,我们不能做这个冤大头,成为他们的棋子。老二说的有可能,日本人想软硬皆施,逼我们合作。”

“按照我的观点,不妨跟他们合作;他们出钱买货,我们负责卖货,利润五五分,算起来,赚大头的是我们。一本万利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吕祚行饶有兴致地说。

陆逸尘说:“你想做?可以,但别从我的码头运进来。”

吕祚行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大哥说从码头运,你能拒绝吗?码头是我们兄弟的,你只是负责管理而已。”

“这么说,你也只是负责管理赌场罢了;既然是大家的,我不同意你在赌场卖鸦片。”陆逸尘针锋相对地说。

“我也不同意。”张啸天说,“为了争地盘、抢码头打打杀杀可以,私通外族绝对不行。谁愿意背负汉奸的骂名,死后遗臭万年?”

“如果日本人再发难怎么办?两个兄弟还在医院躺着呢!”吕祚行急躁地说。

张啸天答:“既然是工作期间出的事,我们应该负责。先从车行这个月的盈利中拿钱给他们治疗,再给他们的家人日常开支的费用。靠拉车营生的大多是穷苦人,能拉一把拉一把吧。”

“就这么便宜那几个日本人了?”陆逸尘心有不甘地说。

张啸天答:“田中隆吉约了我今晚见面,到时我提起这件事,看他的反应。”

陆逸尘说:“那好,大哥看着办吧,码头上事情多,我先回去了。”

“又是事多,你就不能找个别的理由?”张啸天说,“一起吃饭,吃完再回去。”

“我回去吃。”陆逸尘说完就走。

在里间对账的艾青捧着账本出来说:“三弟,到饭点了,一块儿吃饭呀。”

陆逸尘朝她笑了笑,说:“不了,您忙吧,我先回去了。”

张啸天望着陆逸尘的背影,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他将陆逸尘看得和吕祚行一样重——吕祚行和他一起闯荡的时间久一点,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自然要对他推心置腹;认识陆逸尘的时间短,但性格内向、做事稳妥的陆逸尘还是很合自己的心意。

“二弟,为什么实际的钱比账上少了220块大洋?”艾青明确地问。

吕祚行尴尬地笑了笑,说:“最近家里用钱多了点,我借用一下;你们放心,挪用的钱从我下个月的分利里扣。”

艾青说:“你现在有四房姨太太了吧?按说开销大点也在情理之中,但咱手下这些人都靠这些钱养着,他们知道了嘴上不说,时间长了难免会有芥蒂。”

“行了,下次注意吧。”张啸天递了个眼色给艾青,“老二,不是大哥当着你嫂子批评你,色是刮骨钢刀,别太沉迷于女色。”

“我知道了。我一定注意。”吕祚行唯诺着。

张啸天说:“用了就用了吧,扣什么分利?扣了你一家老小怎么生活?”

“谢谢大哥。”

艾青明白张啸天的意思,吕祚行除去家里的四房姨太太不算,还在外面沾着花、惹着草,开销本就是个无底洞;他一人分管赌场和车行两个利润大户,如果想私吞钱财,不是没有可能。特别是赌场,钱来来去去的像流水,做假账很容易。根据这些年在账目上积累的经验,她认为吕祚行目前只是明地里亏空一些,还没到暗渡陈仓的地步。

“先吃饭吧。”张啸天说,“老二,有什么好的推荐?”

“水云轩有刚到的洪泽湖大闸蟹,膏肥肉嫩,鲜美异常。大哥大嫂,一起去尝尝?”吕祚行笑着说。

艾青平复住杂乱的心境,笑了笑,说:“螃蟹性寒,这一尝,你们又多吃酒了。”

张啸天哈哈笑着说:“放心吧,晚上有事,多喝不了。”

“大哥大嫂请,咱边走边聊。”

杉木打造的笨拙木船憨厚地趴在水里,任凭波浪挤兑。从船头和船尾伸出的绳索紧紧地抓住岸上的锚桩,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舍不得松开握着的手。船舱的中央,堆积的一包包粮食高出甲板;粮食的周围,二十多个工人秩序井然地搬运,连接船舷与河岸的跳板随着他们的走动一上一下地晃悠,发出“吱吱吱吱”的声响。

短裤、烂衫、破毡帽和一张张流淌着汗水的黝黑脸庞,将粮包扛进码头临时搭建的仓库,会收到一张签有当班管理者名字的纸条;船上的粮食运尽,数数多少张纸条,即得出扛了多少包粮食、挣了多少钱。虽然辛苦,但工钱日结,不必担心遭遇铁公鸡和吸血鬼一样的老板。

陆逸尘坐在仓库门口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忙碌的场景。手持木棍站在他身旁的两个彪形大汉威严地注视着一个个弯腰走过的工人,不时发出一两声催促的吼叫。

船舱里的粮食越来越少,褐色的船体渐露渐多,显出高大的模样。

傍晚,火红的阳光铺撒在泛起鱼鳞状波纹的水面,发出星星点点的闪光;固定在码头大门上方的金黄色“汇丰码头”四个大字,熠熠生辉,犹如凶神恶煞的门神,威风凛凛地守卫黄浦江通往岸上的坦途。伫立于江边的紫嫣见晚风来袭,轻盈地走到陆逸尘的身边,端起桌子上的青花瓷壶,倒了杯香茶深情款款地递给了他;陆逸尘凝视着明眸皓齿的佳人,微微一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红茶浓厚的醇香立刻溢满了他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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