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2)
第40章
周雪韶离开主院后,一路向六处院的方向走去,途中遇到几个仆侍朝她问安,周雪韶只觉恍惚,不曾有分毫反应。
她这异常自然引起了府中仆侍的关注,待她走后,二三仆侍趁着修理花园杂枝杂叶的功夫靠在一起,只说:“今日姑娘倒是奇怪,慌里慌张的,方才姑娘是从国公那里出来的吗?”
“这我倒当真没看清呢。”
就在他们还想议论这事时,旁边的人连忙打断:“主人家的事情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只管侍奉好这些花花草草就是了。”
剩下的人听到这话,讪讪一笑,“就是随口一说嘛,莫当真,莫当真啊。”
花苑重新归于宁静,只留下长耳剪刀修理花叶时咔咔作响的一两道声音。
而后便是魏襄走过。
满地长春花,花瓣娇妍。
魏襄顿住脚步,撷了一枝带走。
周雪韶魂不守舍的走在路上,心里仍旧念着方才见到魏襄时的那番情景,她格外的恍惚出神,是受到惊吓也是受了刺激。
周雪韶回想身在元洲城时,她与魏襄相遇相识的景象,而今也是历历在目,尤其因为魏襄已被戳穿的身份,让周雪韶的脑海更乱如麻。
一个疑惑也油然而生。
在今时他们于周国公府相遇之前,魏襄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吗?若是魏襄此前并不知情,而今再见,他理当同她一样感到惊诧、以及匪夷所思,不是么?
可这些反应他为何都没有?
周雪韶仔细思量,只得出现在的魏襄是得了游魂症,是失忆了的结果。但这实在太过异想天开。周雪韶不确信。
那么往最坏处想。
倘若魏襄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周雪韶是谁人,那当时他在元洲城为她做的种种事情,如今看来岂不就是他在故意“引诱”她?
——魏襄故意“引诱”当时还是他未来兄嫂的她。
倏忽间,脑海中浮现出这有违认知的想法。若当真如此,周雪韶全然是被他欺骗。若当真如此,那是他们若寻常男女一般的谈情说爱,在魏襄眼中,是否是一场禁忌邂逅?
周雪韶不敢往下继续深思。
再想到此前,魏珩曾说过的那些,要领周雪韶与魏襄会面的事,如今回想,周雪韶竟觉得有三分可笑之意。与此同时,周雪韶更觉得有些因缘际会在此间无形展开——原来即便今日不在国公府见到魏襄,来日去到庆王府,还是要与魏襄相见。
可周雪韶却私心希望,与魏襄注定重逢的第一面不是在她的家,更不要这么早。迟一点、再迟一点,如今陡然相见,来日去到庆王府再见魏襄,教周雪韶又该如何自处?
她生出纠结,但也无可奈何。若非当日青珑塔上,庆王殿下向他们施以援手,庆王府的这那场宴会,周雪韶大概是不会前往的。
只是没想到……
事已至此,周雪韶不再有别的念头,只管走一步看一步,剩下的事既躲不了也避不开,索性坦然面对。
这边周雪韶才定下心思,接着就遇到在她院前等候已久的魏襄,他蓦然出现,玄青衣袍在走动之间勾在林间枝叶上。
魏襄毫不在意地伸手撇下衣袂,接着就是那句:“周姑娘行色匆匆,是往哪里去?”
周雪韶虽然在过来时的路上,已经做好决心面对一切的打算,但不代表周雪韶再见魏襄时心中已了无惊慌。
尤其是在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内连续见到魏襄两次,周雪韶原先稍微平复了的心情,在此刻又继续起伏着困厄难言的波涛。
周雪韶立定在原地,她其实万分想要拔腿离开,但无奈一见到魏襄,她的视线紧紧落在他脸上,她脚下也如同生了根似的,一动不敢动。
“不说话?”魏襄再度开口,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逼迫侵略之意,平淡如寻常。
可周雪韶深知以他们二人目前的关系来说,怎么可能是“寻常”。现在的魏襄就像是一汪看似平静的池水。但周雪韶知道,这池水实则深不见底,最深处更是深藏一头巨物。
若周雪韶稍有不慎之处,随时可能落入寒池之内,被这巨物一口吞入腹中,不得挣脱。
望着周雪韶抿紧的唇,魏襄更是假意无知地询问:“脸上怎么血色全无?”
说着这话,魏襄就向周雪韶伸出手。
眼见忽而来到她面前的魏襄的修长指节,周雪韶再不复以往欢喜。
她为之一惊,紧接着想要后退,哪曾想到一双腿不知何时早就软了,这一退便往身后跌坐。
“你别过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魏襄太了解她。
即便周雪韶已用心掩饰,但他却还是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在颤抖,她在害怕。
怕他什么呢?
他真的会吃了她吗?
魏襄好整以瑕地望着跌坐在地上的周雪韶,他上前一步。他的步伐本就宽大,而他与周雪韶之间的距离也仅有这一步之遥。
于是魏襄只迈出这一步,就彻底走近了周雪韶的面前。
“你要做什么?”一瞬间,周雪韶被魏襄在日光下投落的阴影完全笼罩住。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刻。
但今非昔比,那时候被他们视为甜蜜欢愉的手段用在今天,只会令周雪韶愈加心生寒意,属于魏襄的那片阴影极幽冷的笼罩着周雪韶,阴影之外的无限光明所在,周雪韶一分一毫都无法感受得到。
“魏襄。不要再过来了。这里……这里是周国公府,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地方。”周雪韶极力克制自己畏怯的念头,她在魏襄俯身靠近她的时候,对魏襄说出这番警示之词。
但魏襄仿若未闻,仍然不管不顾的伸手向她靠近,周雪韶再无抵抗的力气。
一瞬间,魏襄的一只手落下,周雪韶即刻感到耳边一凉,那凉意顺着她的发丝传染到发缝里去,额前冰冷,心也冷了。
魏襄落下手。
静静凝视着她,魏襄说:“是啊,这里可是周国公府,我可不敢一把火烧了周国公府。”
一字一句,再无停顿。
魏襄竟然向她主动提旧日元洲城发生过的事,这样极度深刻的记忆,也推翻了周雪韶先前荒谬的想法。
魏襄才没得什么游魂症,魏襄也更是从未有过失忆之态。
如今见她狼狈,魏襄就是故意的。
在周雪韶思绪紊乱之时,魏襄站起了身,望了周雪韶一眼后,魏襄动身离开。
魏襄走过周雪韶的身侧。
他长长的衣袂状似无意的拂过周雪韶的脸,她的鼻翼间很快浮现出属于魏襄的气息。
冷冽,危险。
是让周雪韶心颤的气息。
过了不知多久,周雪韶从地上起来,耳边又划过一丝清凉,不过这一回却是一朵花从她耳旁落。
周雪韶才惊觉,方才魏襄是将这朵长春朵别在了她耳侧。
这日过后,置办宅铺一事在手中停了又停,一筹莫展。一方面是因为周雪韶尚未向对此有经验的人请教到该如何操行,另一方面则是她因见魏襄而忧心忡忡。
周雪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仔细想过,她真的不知道吗?
魏襄今时今日,无非就是在怨怪她当初不辞而别。
说来也可笑。
若是当初周雪韶真的傻乎乎的跑去向魏襄辞行,与他轻言离意,以当日魏襄所作所为来看,他真的会首肯让她离开吗?
结果不言而喻。
因而周雪韶从没有一刻觉得过当初她一声不吭的趁夜离开元洲城、离开魏襄的身边是错误的决定。
其实当时魏襄放火焚烧庄园之举已令周雪韶受到惊吓,她离开是必然的,而致使周雪韶对这人完全卸下防备的,就是后来裴氏表哥裴绛向她寄来的信中,明确说明了魏襄的态度。
魏襄说他不会再纠缠她。
周雪韶当时竟不觉得他的态度前后有什么出入,如今一看,这句令周雪韶全然宽心之词,分明就是魏襄的假模假样。
若他不想纠缠,早该在元洲城时就不再纠缠她,又岂会在来日说起什么“绝无纠缠之心”的话。
然而这些终归只是过往。
即便周雪韶一再翻出各中细节比对,也只能得出一个魏襄对她从来都是心怀不轨的证明。这不是周雪韶想要的。
周雪韶想要的,是魏襄今后不论言行举止都与她一别两宽的态度。周雪韶可以接受魏襄借着以前的事反复恫吓她,但是周雪韶绝不想要与魏襄重燃什么旧情。
尤其是在知道他是云阳王世子的那一刻。周雪韶竟然会念起她与魏珩的那桩婚事,并且也私心希望魏襄也能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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