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1/2）

旁人

74、

一般远客来访，自然是要提前下拜帖，才可进入护山大阵不被排斥。

即便临时来访，也要在到达之前，提前让弟子前去交涉，免得人到了山门却进不去，徒惹尴尬。

但阙千善是嬴只的故旧，他还是一位入圣境，最重要的是，他是阙千善。

阙千善是不可能规规矩矩的。

孤皇山的山阵放开后，阙千善的鸾鸟便径直降落到曳月面前。

雀羽金冠，雍雍华贵。

那张脸也仍旧倨傲，看人下意识俯瞰睥睨。

只唇角上扬。

阙千善：“我来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请我来的目的了吗？”

不那么在意的口吻，但望着曳月的眼神却难掩认真。

曳月望着他，神情疏淡，是望着他的，却又像是并未看世间的任何。

“你来得很快。”

阙千善拂了一下衣袖，握着那把素扇，随口道：“来得路上听闻，你要招道侣？是怎么回事？你师尊没说什么？”

他像是不经意擡眼，望了一眼潮生阁的方向。

在空中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曳月，自然也看到了之前在这里，在他来之后却消失离开的嬴只。

曳月：“他的意见是要年轻适龄。”

阙千善难以觉察地顿了一下。

他眯眼挑了挑眉：“也是，只要不找他，大概你选谁他都不在意。”

曳月转身往潮生阁走，看不出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阙千善跟上。

“虽然时间停滞过，但你也一千多岁了，道侣多年轻算年轻？”

说完他觉得失言了，毕竟十九岁和二十六岁看上去差距七年隔代了，但前面各自加上一千岁就会觉得是同辈人。

曳月径直望着前方，边走边淡淡道：“我认识的人很少，还活着的故旧更少，你算一个。”

阙千善一直侧首望着他，闻言笑容加深。

曳月：“如果作为朋友，我们并不熟，我一直不太了解你。”

阙千善：“倾盖如故，白首如新。从前不了解不要紧，现在可以了解。”

曳月语气平淡：“妖族幼年期很长，两三百年是有的，姑且不算，你现在也一千多岁了。又是登仙境以下的入圣境，其他人在这个年纪和身份上，都称得上德高望重，即便是微生希音和长离，和千年前比起来也成熟很多。唯独你……”

曳月侧首看阙千善，平静道：“即便已经知道上次计划要杀你，这次也还是一句话就来得这么快。你的人生一帆风顺，没有任何波折磨难，所以也不必增长任何称得上是阅历的东西是吗？”

千年前的曳月太年少了，甚至称得上是个孩子。

所以阙千善这样的人摆出老谋深算又平易近人的样子，便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吃过亏的大人物，将对方想象得危险复杂。

对于千年后的曳月来说，时间虽然对他并无任何意义，他却不再是当初的孩子了。

阙千善这样的人在他面前，那些高山华岳似的阴影，陡然剥离了去，一眼便看清本质。

就像山林，清除了陌生的雾气之后，看得见的危险也就不再是危险。

阙千善怔了一怔，看着曳月，不知道怎么回答。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但听上去像是说我并未改变，姑且又算是吧。”

那些复杂的心思倒是无法说，也没必要说了。

年长的人在年少者面前，总要端出高深莫测的派头的，并不知道在对方的眼里会觉得这是成熟男人的魅力，还是危险叵测。

阙千善喃喃道：“你若是骗我来，还想杀我，那我也认了。”

曳月没有看他，平淡道：“我不杀你。嬴只也不会杀你。”

阙千善弯了弯唇：“嬴只可不一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潮生阁院子里。

曳月在院中的桌旁坐下，垂眸平静道：“你不是说过，千年前你和长离合作，你们做得一切都在他的视野之内，只是他不在乎你们想做什么，做了什么。即便是离间我和他。最后他也只杀了我。他一直没有想杀长离，当然也不会杀你。”

阙千善也入座，挥手拿出一套茶具，习惯性开始烹茶。

闻言手中顿了一下：“我说这话的时候，是为了离间你和他。老实说，我虽然和他从小相识，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有时候我也不清楚。我以为他是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所以才恨你背叛他，却不追究促使你离开他的人。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知道的，也许不杀我们是因为不在乎你。可他又肯浪费这样的机缘复生你，这个说法自然驳斥了。所以我猜他应该是后悔了，人总是会在失去后才后悔莫及，这样他改变主意杀我，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了。”

曳月：“他从不后悔。”

阙千善望着他，等他后续。

曳月却另起话题：“当初那个青丘狐族皇子，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喜欢的人背叛你移情旁人，你会杀喜欢的人。还是杀那个旁人。我选了喜欢的人。他告诉我，这代表我最爱的是我自己。”

阙千善：“这倒是真的，嬴只的确是个自恋之人。他最爱的人始终是他自己，对嬴只而言，背叛他的人是你，至于你是因为谁而背叛他的，并不重要。”

茶水滚开了。

现实里烹茶没有意识里那么浓郁的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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