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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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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

82、

他什么时候疯。

他什么时候死。

结束,或只有那个掌控的一方还是冷静的,就永不结束。

曳月也在等自己疯。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是这个冷静理智无波无澜的曳月,控制着这个躯体?

他分明见过,水面阴影之下那个疯的,怨戾的,癫狂的曳月。

为什么不换那个曳月来?

如果是那个曳月,不会耗费这么久。

他开始假装自己是,如果自己是,会怎么做?

如果他是疯的,他不会想离开嬴只,他应该自爆元神,一起死,或者至少他自己,可以结束。

但他是理智的那个。

他在理智的时候,不允许自己把命运交给偶然的死亡,更何况还是可以被复生的。

理智,会让人觉得死亡并不是结束,只是甘愿作为弱者的短暂的逃避,随波逐流。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厌恶逃避。

所以他只能选择,选择直到他强到由他来自由决定自己的命运,才可以结束。

理智让他,比起杀死嬴只,更想离开他。

但只要嬴只活着,他就无法离开,无论他是死去还是活着。

他在等,等自己疯。

或者等,等嬴只死。

他想要的一切,他都为他准备了最好的。

包括复仇,包括杀他。

为什么要离开?

嬴只站在潮生阁的庭院,眼眸微敛轻阖,神情寂静旷远。

他只穿着一件白衣,长发瀑一样散落,胸膛上凌厉的剑痕尤新。

神魂里受的伤,比身体上的更难愈。

他看上去,却没有一丝一毫影响。

落雪了。

孤皇山一千年都不曾下过雪。

他穿过纷纷的雪,眸光温柔注视着床上睡着的曳月。

极致的快乐,和极致的痛苦,界限并不分明。

他也有不擅长的事。

也会有不知道。

这世间能永远在一起的关系,不那么多,但仇恨恰好也是一种。

最想杀的人,也是最重要的人吧。

望月城夜晚的瓦舍最是热闹。

“这里不但有不能修行的凡人,也有汇聚孤皇山下的修士。”

“其中不乏隐藏身份的妖族、精魅。”

“但都在夜色之中,以普通人的身份纵情享受,美酒佳肴,丝竹歌舞。”

雅间的客人闹中取静,最好的视野,一窗一帘之隔,俯瞰众生。

众生热闹,欢喜相聚,这里便更显得冷清。

曳月:“等了很久吗?”

阙千善坐在那里,半阖了眼,神情像是习惯了等待。

竹筷轻轻敲着装着水的碗,敲出各色音律,宛如一曲山音清歌。

“纵使再性情倨傲,自持尊贵,等待的时候总是一样的。也算众生平等。”

曳月:“但你知道,我不可能来。你决定利用雷柚杀魄渊的时候就知道,我来不了。为什么还要等?”

阙千善手中的竹筷停下,那一瞬,窗外的丝竹管弦,歌舞人声全都一瞬寂灭。

连煌煌如白昼的灯火,也都一盏一盏,一片一片熄灭,连成黑暗。

他们都没有往窗外看。

他们都清楚,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望月城的瓦舍酒楼。

只不过是阙千善在他的梦里构建的一处虚景,和他们往日相见时所处的“潮生阁庭院”一样,都只是虚幻。

千羽扇与凤凰珠本是一体。

只要阙千善用千羽扇入他自己的梦,拥有凤凰珠的曳月,就能来他的梦里,与他一见。

阙千善放下竹筷,神情晦暗:“你见过雷柚了。也是,她是你师妹,也算是千年前唯一没有对不起过你的故人。千年后都还心心念念为你报仇。对比我们这些人,可真是纯白无瑕。我若是你,也会为之动容。雷柚一击不中,便中途抽手弃我们而去,不似她的风格。必然是听了你的话。可你为什么没有跟她走呢?”

曳月平静地望着他,神情像清透的薄冰:“你未必想让我跟她走。也知道我不会跟她走。我跟她走了,谁来帮你杀嬴只?”

明知故问。

阙千善的确是在明知故问。

“人有时候问一些问题,是因为想听到一些,不可能的答案,理智之外的可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希望你跟她走的。”

他垂眸,从曳月出现到现在,一次也没有看他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怕看到他身上,嬴只留下的痕迹。

至少曳月和雷柚走了,就不会和嬴只……双修。

曳月看着他:“就像一千年前,希望我跟微生希音离开玉皇山那样真,是吗?”

阙千善擡眉,定定望着曳月的目光,晦暗眼底几分情真,甚至一缕温和怔然:“你从来不跟我谈,千年前我做过的事。”

曳月:“心知肚明的事情,自然不需要谈。”

阙千善:“现在为什么又谈了?”

曳月望着他,无波无澜,冷漠平静:“因为你现在也还在做。但你以为我不知道。”

阙千善一瞬不瞬望着他,眸光沉定:“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死。”

曳月眸光如静水,声音淡淡:“所以上一次,你确实想让我死。”

阙千善握紧扇子,望着他不说话,只喉结滚动了一下。

曳月漫不经心:“你很聪明,大概是我所知道的人里,最聪明的那一波。强者又极其聪明,难免会生倨傲,这样的人总会犯一种相同的错误,以为世人皆是可以被玩弄命运的棋子。因为愚笨,所以理所当然如此。你以智谋吃人,便如棋局之上吃下棋子。如果有人例外,那对方便是和你一样的聪明人。但这样的人,也不是朋友,只是可堪为你的对手。”

阙千善阖目,微微一笑:“孔雀明王虽曾为妖皇佛母,天下鸟族奉九微山为圣地。可是,我们不也未曾更改鸟族地位。人吃鸟族,也吃孔雀,是天道秩序。我以智谋吃人,便如人吃牲畜,虎亦吃牲畜,人虎相遇,谁死谁生,各凭本事。有何之错?何错之有?”

他神情没有一丝从前刻意营造出的谦和温亲,倨傲的面容,终于露出相当益彰的冷傲,俯瞰众生,贵气凌人。

从这方面,他比嬴只这位人皇血脉,的确更像一位妖皇太子。

曳月淡淡地:“如果你会赢,并不是因为你棋高一着,也不是因为你比他们更聪明呢?你并非以智谋吃下的……”

阙千善睁眼看着他。

曳月垂眸,更加漫不经心:“……输还是赢,都不是你决定下的。只是恰好你站在了别人要去的那一边。他们只是不在意你也站在那边。”

阙千善:“他们不知道,是我让他们只能选我这边。”

曳月:“我从小见过很多聪明人。如果以强弱来恒定,甚至称得上是最聪明的一波人。这样的人总犯一种相同的错误,就是——自以为除了自己,别人皆是蠢货。但你如果自小见多了就会发现,通常总觉得别人是蠢货的人,都算不得太聪明。也许你们在想的事情,在做的事情,在你们以为无知无觉将要被吃下的棋子眼底,其实一览无余。他们什么都知道,他们只是觉得,不是所有知道的事情都需要说出来。”

阙千善:“我从未觉得世人皆是蠢货,却也觉得,被吃下的棋子身在局中,的确懵懂无觉。”

曳月手指在他方才奏乐的玉石碗沿,轻轻敲了一下,碗中一颗水滴向上跳起,一圈涟漪。

“我问了你三个问题,我邀你来,你就立刻来了。你以为,我以为你爱慕我,你是为了我才来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可你不知道我清楚。”

阙千善语气斩截:“我的确有别的私心,但也是真的是为了你。”

曳月望着他倨傲面容上的坚定,缓缓歪头,眸光清澈,神情淡然:“因为你无法拒绝胜过嬴只的诱惑。和千年前一样的理由。”

阙千善:“你说过我嫉妒他。”

“胜负欲。”曳月露出一点淡淡的微笑,“你对嬴只一直有一种胜负欲,这个胜负欲远胜一切,并且让你隐隐恐惧,嬴只超过你碾压你的事实,你比不上他的事实。”

阙千善默然不语,一瞬不瞬望着他。

曳月:“上次邀你来的时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跟嬴只其实并不像。但是,你打眼看上去和嬴只真的很像……”

一个人皇的血脉,一个妖皇的后裔。

妖族数量少,喜欢自由。

“你没有被撄宁圈禁长大,从小地位尊崇。但九微山同样也在祁连山的压制之下。只是和处在祁连山神庙圈禁下的人皇血脉比起来,九微山的这点压制就算不得什么了。”

“一开始你强过嬴只。你比嬴只年长,尊贵,也比他更有倨傲的资本。尤其嬴只背负弑父之名叛出寒天之境后,就更比不上你了。但是,很快就不同了……”

从嬴只离开寒天之境后,阙千善就失去了对嬴只的了解。

再次相遇的时候,嬴只已经在玉皇山上开宗立派。

已经赢下修真界大比,一手教出的弟子扬名修真界。

甚至,嬴只本人敢和有撄宁帝尊坐镇的祁连山对立,踩着祁连山的规则漏洞,靠着斡旋之力一步一步执掌修真界的话语权。

祁连山竟还拿他毫无办法,甚至投鼠忌器。

嬴只做了那么多事,阙千善却还是当初的阙千善。

“你视嬴只为对手,觉得这世间只有他才堪做你唯一的对手。骤然发现,嬴只却好像从来没有将你视为对手过。嬴只逐渐有超越你的趋势。彼时你已经是破真境,而他还只是行道境,但你知道他在修为上超过你也是迟早的事。”

阙千善:“酒夫子告诉你的?还是……”

曳月看着失去了一切表情的阙千善,从容平静:“酒夫子是说了一些,但也有他不知道。我或许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还想继续听吗?”

阙千善喉结滚动了一下,望着曳月的眼眸很亮,他神情凝重,却比起被人剖析的难看,还有一种被看穿真实的复杂期待。

“我对他的胜负欲,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至少寒天之境的时候,还没有。”

那时,他从未将嬴只放在眼里。

直到得知嬴只弑父叛离寒天之境。

他一面觉得,众叛亲离的嬴只同自己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一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输给了对方。

他们的确从小就很像。

一样的出身。

同样的傲慢,只不过一个不屑隐藏自己的傲慢,一个傲慢到不需要表现得傲慢。

甚至第一眼就发现,对方喜欢的自己也喜欢,所以一开始就做不得朋友。

他一直知道嬴只的动向。

九微山的消息最是灵通,他做得更是情报消息的生意。

知道嬴只似乎养了一个小孩,想要收为义子,一度甚至都要通知大家办宴席了,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

似乎是因为那小孩脾气太坏,不肯认这个比他只大了七岁的义父。

大家还私下笑话了一回,酒夫子他们感叹那位太子殿下竟有了些人情味。

得知连嬴只那样傲慢独断,总是试图掌控一切的人,也会有无可奈何,退让无法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起了好奇之心。

他在见到曳月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很多事情。

知道那孩子让嬴只颇为头疼,嬴只那样的性格,不可一世,傲慢戾深,却对那孩子温柔容忍,一再低头。

养小孩那样好玩吗?

他于是,也在九微山招了几个羽族的小弟子养着。

但妖族有血脉等级压制,大多数小孩子在他面前都很乖,偶尔几个生了反骨叛逆的,他又觉得不耐烦。

到底嬴只养那孩子有什么意思?

阙千善的胜负心,第一次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莫名其妙输了。

他干脆不再管嬴只和他养孩子的事情,但偶尔还是会有关于他们的消息一晃而过。

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

不过是一次无关痛痒的输赢,甚至嬴只都不知道他暗暗较量的事情。

哪怕后来曳月赢了大比魁首,阙千善也兴致缺缺,并未在意。

少年时的胜负心,随着长大未必还会那样锱铢必争。

直到那天,在琼花剑派的海边,他们所有人第一次见到曳月。

他从小就发现,嬴只喜欢的,他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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