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歇(2/2)
不多时,将士去而复返,毕如缀行其后,见到蒋行舟,粗犷硬朗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三步上前,“蒋大人?!”
蒋行舟拱手,“毕将军。”
他早猜到毕如不是寻常武夫,定是从军多年的军士,且是木凌的心腹。
木凌这会儿和万昭国王在一处,不便打扰,毕如便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帐内,斟了一盏茶,沿着桌面推了过去。
“毕将军怎么没再回京城?”
“不回了,”毕如让他喝茶,“计划有变,没必要再回去了,就留了几个人注意着风声,其他人都回来了。”
计划有变,是因为他们以为阮阳死了,那之前的所有打算都没用了。
蒋行舟点点头,这事谁都怪不得,只能怪他自己,明知阮阳执拗倔强,还是带着他走了这么一步险棋。
“不过活着就好。”毕如道。
蒋行舟抿了抿唇。
毕如说那边还有一阵估计就结束了,可以在木凌的帐外等他,于是带着蒋行舟来到一个帐外,没等一会,便见一个胄装男人气冲冲地往回走,身后跟了三两将士,小厮跟在最后面,手里抱着一团纸笔。
木凌闷头走,没看到帐外等了个人,竟是与蒋行舟擦肩而过,又走了两步,脚步一停,像见了鬼一般转过身来。
蒋行舟礼貌地朝他笑笑,“殿下别来无恙。”
“你怎么来的?你没死?”和其他人一样,木凌语出诧愕,还没来得及多问,身后蓦然蹿出一人,张口便要哭。
蒋行舟眼神骤转,指着他道:“不许。”
小厮的哭声噎在喉中,紧紧抱着纸笔,眼眶憋得通红。
木凌回过神来,这才引着蒋行舟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稷王的儿子呢?死了没?”
蒋行舟觉得他一口一个死字,有些刺耳,但也没太在意,“没有,眼下就在殿下的别院,多谢皇子妃加以照看。”
“他怎么没跟着你来?”
“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一直没醒?”
蒋行舟低嗯了声。
木凌也问了许多,蒋行舟悉数作答,唯独问到怎么逃出来的时候,蒋行舟没详细说。
木凌没想到二人能活着回来,问道,“那你二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蒋行舟没有直言,只说这一趟是来道谢的,其他的不用殿下劳心。
“这人你带走吗?”木凌指着小厮。
小厮扁扁嘴,没敢出声。他手无缚鸡之力,却跟着蒋行舟学了一手好字,木凌让他笔记口述,每月给他银钱,但他犹记得自己的主子还是蒋行舟。
之前以为老爷死了,小厮哭得几乎厥过去,眼下见人死而复生,他只觉得在做梦。
蒋行舟点点头,道:“多谢殿下收留我这仆从,蒋某无以为报。”
木凌摆摆手,人是宫娆让留下的,他只是顺水推舟。
蒋行舟又问起阿南,可木凌却不肯放人了。
阿南跟着阮阳学了功夫,底子不错,眼下万昭和氏沟即将开战,正是缺将士的时候,尽管阿南刚满十六,但能多一个是一个。
“这样,我就见见他。”蒋行舟道。
木凌并不大情愿,“人在鹰山上,不知哪个山头,又是前线重地,你这身份还是算了。”
木凌的喜怒善变是出了名的,方才还客气以对,这会儿脸上就挂着薄霜了。
蒋行舟不急,顿了须臾,缓缓说了句:“他到底也是雍国人。”
木凌脸上挂不住了,眸间也涌上了些阴沉——万昭打仗,强留一个雍国人给他们效力,这事儿还偏偏是大皇子干的,传出去贻笑大方。
见此神情,蒋行舟心中已有猜测。
木凌不想放人,是因为他手下的兵不多也不精,方才从主帐回来时又一脸怒容,应当是被万昭国王提点过一番。
木凌身为大皇子,却非嫡出,有一个与他同岁的弟弟,名唤木河,万昭国王早有意立木河为太子,这一战很可能关乎储君之争。
常言道,打蛇打七寸。
木凌的七寸,只有宫娆。
打定主意后,蒋行舟未再提带阿南走的事,木凌面色不愉,眯着眼看了他半天,才收回目光。
蒋行舟起身,同木凌道别。
小厮亦步亦趋地跟在蒋行舟身后往外走,直到挑帘出了帐,蒋行舟才回首,对他道:“行了,哭吧。”
话音一落,小厮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