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祸（1/2）

人祸

农妇踮起脚借着月光瞧了瞧，掏出一块破布。

“是有血，就一点。我给你擦擦！不过你别讹我，我都没用劲，以前揪多少次了都没事！”

庄稼汉夺过手帕，自顾自擦了起来，“算了算了，也不疼，别叨叨这事了。没完没了，烦人，哎，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嘘！”农妇突然压低了声音，提起刚才的事，她仍心有余悸。她还没蹲下，手正解裤腰带呢，背后那大槐树上却有声响，吓了她一跳，直接把尿憋回去了。

庄稼汉正擦着血，听她一说，想到了什么，擡眼朝上看了看，扑踏扑踏，又落了几滴血。

怪不得刚才耳朵上有血呢！

大槐树成精了？会流血？我的妈呀！

他抱着那平日里怎么也看不惯的婆娘的胳膊，一溜烟赶路去了。

见两人的气氛转眼平和许多，前一刻还在争吵，这时却又挽着手一起走，好一副恩爱模样。

李衿心说，寻常人家日日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不休，可床头吵架床尾和，不一会儿便和好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不轰轰烈烈，却也平淡归真。孤身一人久了，难免向往之。

李衿将打探的消息说与凌水月，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是要封城，官府便不该泄露消息，这样万一部分感染者逃出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凌水月冷冷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镇上百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岂会不知此时境遇？官府的消息又岂会密不透风？

“我们也快些离开，迟些，怕是不容易走了。”

李衿回头望向村口，夜色朦胧，几个步履匆匆的人，偏偏不见慕绯追上来，“哎，不等慕姐姐了？”

“不必等。”凌水月抚摸着肩头的小鸟，蠕动着嘴唇，不知在说什么，不多时，白羽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她擡头，虽是看不到，却能感知到白羽飞去的方向，呆呆站立了一会儿，只说白羽自会为她传递消息，当务之急是她二人赶紧离开此地。

李衿点头，犹豫了一下，勉强扯过她的手，走在前面为其引路。

二人刚走了两步，凌水月突然驻足，警惕起来，偏头侧耳寻找声音的来源，慢慢转向东面槐树的树冠处，手中化出数道冰刃，槐树的枝干晃了晃，枯死叶子簌簌落了一地。

夜色渐深，槐树枝干繁复弯曲重重叠叠纵横交错，遮蔽天空，以至于枝干上藏了一个‘人’都没被发觉。

李衿凑过去，借着月光，踮着脚，擡头仔细瞅了瞅，大声呵斥道，“何人偷偷摸摸装神弄鬼！”

大槐树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救……救我……救我……”

李衿犹豫片刻，跳起，一手攀着树干，轻轻荡到上面，踩在一根细枝上。

拨开繁密的枝干，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叫声“啊呀——”

不由往后退了半步，脚下踩空，直直坠落，眼看要摔在地上，她顺势翻了个身，稳住身子，许久反应过来，缓缓道，“你没救了，你看看自己，已千疮百孔，身上没一丁点好皮，还有什么东西正破皮而出……”

那人正躺在粗壮的树干上，听后，转了转浑浊的眼睛，使出力气，擡起了自己的胳膊，上面都是血洞，不断有鲜血溢出，他抓了一下，烂泥一般的皮肉抓破了。

渐渐地，伤口处带出几只红色的飞虫，他越抓越多，最后，飞虫开始从眼睛口鼻慢慢钻出，围绕在他周围。

“我想……回家，见见我年迈的娘，她就在……”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动了动手指，指着一个方向，“我家，我家就在双槐镇……十里外的南寨……我娘病了，病了，要吃药的……”

他还没说完，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一双瞳孔涣散，再没了生息。

随即，从树上重重跌下来。

虫子，红色的飞虫，密密麻麻，正蚕食他的血肉。

“是血萤！！！”李衿大惊，跌坐地上不住后退，又暗自庆幸。

幸好，幸好，自己体内的虫卵让冰蚕清除了，否则自己也会这般下场！

“啰嗦什么，快走。”凌水月已将联璧握在手里，左腿半跪下去，摆出防御姿态，奈何看不见，只能凭借微弱的声响来辨别。

啊——动了动了！怎么，怎么会？李衿看那死尸动了，慢慢站了起来，转身欲逃，却已软了双腿，再挪不动半步，竟愣在原地，用双手挡在眼前，不敢看一眼，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有什么！你没见过？大惊小怪！”连逃走都不会，凌水月恨铁不成钢，不禁蹙眉，真是麻烦！

李衿放下手，扭头冲她叫嚷，“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燕门也有人被血萤害死，不过十三刀护着她，不曾让看到师兄弟的惨状，而那日关押的地方还没来得及细看，怎会见过如此场面？

“别说那么多废话……你快去一边，告诉我他的位置。”凌水月话音未落，左手短刀擡起，薄薄的剑气划过，几片飞虫翅膀应声而落。

她嗔道，“靠你还不若靠我自己。”

李衿：“……”

“那人是死是活，旁边飞着的又是什么玩意儿啊——”

路上聚集了几个逃难的人，似乎没发现此事的紧急，围观着议论纷纷。

“槐树，鬼也，我就说咱们镇上这两棵槐树太大了，几个人搂不住，大得都快成精了，肯定有古怪，你看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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