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1/2）
对峙
水淹区许多建筑都因潮湿的环境腐蚀陈旧，断壁残垣放眼可见。河道的水面上终日漂浮着垃圾和破木，腥臭味覆盖了整个水淹区的上空。在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环境下，江宇度过了有些痛苦的日子。
他所居住的这个“集体宿舍”里，许多“捕鲸人”都是早出晚归，有些床位甚至一直是空的，让人好奇主人究竟还能不能回来。而从任务中归来的人，冷漠又寡言，几乎不会施舍关注给他这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江宇起初还害怕会不会被识破身份，但在发现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时候，既庆幸又觉得有点可悲。
在这个杀手组织里，所有人都出身卑微，孤儿更是一大片。组织老大道德一手培养他们，用不知名的手段将自己的“能力”共享给他们。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暗杀科尔沃的那两个杀手能使出和科尔沃一样的能力的原因。江宇怀疑道德的能力也是出于界外魔之手。
想起界外魔，江宇便觉得头大。这几日静休，他得以整理自己的想法，理清了科尔沃和他之间的一些猫腻。
现在可以笃定的一点是，科尔沃肯定早就和界外魔提过他的事，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科尔沃没告诉他事实。
而且更重要的是，最后一次和科尔沃谈话的时候，科尔沃似乎被人下了药。江宇不明白自己从他的身体跑到另一个人身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得立刻知道科尔沃的情况。
一想到这，江宇从床上坐起来。宿舍如同往常一样只有他这个“身负重伤”的病人。他的伤愈合得很快，连他自己都觉得奇特。为了不让人察觉异样他只好一直躺尸，不过目前看来根本没人在乎。
目前他无法使用自己的右手，但所幸的是，“皮尔斯”是个左撇子，江宇完全可以用左手握物。
这个身份让他穿衣的动作顿了一瞬，也仅是一瞬。他继续穿上“捕鲸人”装束，拿起防毒面罩，在看到面罩上倒映的面孔时犹豫了一会。
他这副身体主人同样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自幼被道德收养训练成一个杀手，平生几乎没有自己的私生活，就像一个可怜的工具人一样为组织杀人。
这些日子江宇思考过该怎么做才能让消减一些占据了别人身体的罪恶感，但他想到这副身体主人做过的一些事，特别是对科尔沃做过的事，他又收起了多愁善感。
他把防毒面罩戴好，装备好佩剑，踏上窗檐向外眺望。
就在不久前，他听到组织成员谈论起在水淹区河道上救下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被关在格里夫斯精炼厂里，同样是江宇此行的目的地。
他的目光落在远方那栋被浓雾笼罩上空的建筑，脚下施力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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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宇在高木架上跳跃，身体的轻盈让他行动迅捷，高速移动，仅能察觉到周围的一切宛若虚物。他抓住其中一根架子，双脚仅仅踩着一根细长的木架；低头一看，河道上的废物从他脚下飘过，水生植物隐约可见。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吧，这可比旁观刺激多了。他似乎能理解为何每次科尔沃在房顶上飞跃都那么激动了。这滋味一旦体验过可没办法戒掉。更何况还能瞬移。
江宇举起左手对准前方的另一个木架，尝试像科尔沃做的那样使用能力。
他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涌遍全身，随后整个身子都分解成了粒子。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落在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江宇抓住了木架，心脏狂跳不止。
科尔沃是怎么做到每一次瞬移都不慌？
经过了这一次不太美妙的初体验，江宇放弃了用能力赶路的想法，老老实实当一只灵敏的猴子一路跳到目的地。
江宇来到精炼厂时，精炼厂入口已经倒了不少“捕鲸人”。他靠近其中一人，蹲下来伸手探测他的鼻息，发现只是被打晕了过去。这种手法很像他认识的某个人会做出来的。
一股寒意爬上江宇的脊背。他从地上站起，转过身去，一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那人戴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机械面具，手持折叠剑，看到他的举动之后擡起了左手，露出手背上诡异的黑色印记。在那印记发出蓝光之时，江宇抢先举起双手。
“等等，我不是你的敌人——”
还没等江宇说完，那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就一瞬便出现在了江宇的眼前。
他手中的折叠剑抵着江宇的咽喉，下一刻就要将其割开。
江宇十分吃惊。这不像是科尔沃的瞬移，因为他根本没看到科尔沃有移动的迹象——
不等江宇多做思考，科尔沃有些失真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你什么意思？”
虽然江宇先前就有在内心演练过要是再次碰到科尔沃要怎么跟他解释，但此时此刻人就在眼前，他反而有些说不出话。
江宇咽了咽口水，空白的脑子突然窜出了拉格斯奶奶说过的话。
“‘意念占据’，你还记得吗？”江宇试探性地问。他感觉到抵在喉头的剑刃压力减少了几分。
科尔沃用沉默示意他接着说。
“我不知道距离我离开你的身体已经过去多久，但是……”江宇边说边观察科尔沃的反应。
科尔沃的手不由自主抖动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好吧……你还记得，是我建议你打开海勒姆的保险柜，你才拿得到他的录音带这件事吗？”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科尔沃放下折叠剑，声音听起来难以置信。
江宇耸了耸肩。
“有那么惊讶吗——”
他还没说完，便被拉入了一个怀抱中。
科尔沃紧紧抱着他。江宇则睁大眼睛，不敢动弹。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很快就结束了。科尔沃放开他，双手离开他背后。
“我以为……”科尔沃的声音有些磕绊，“我以为你死了……”
江宇干笑了一声，不打算追问他这举动的含义。
“巧了，我也以为你死了，正准备过来给你收尸。看你活蹦乱跳的我也算松了口气。”
他等着科尔沃发表类似“大仇未报”的言论，结果却看到眼前的男人低下头一声不吭。
“怎么了？”
“我欺骗了你……”面具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沉。
“这个啊……”江宇想摸下巴，结果只摸到了面具，“这不重要。当务之急是你的事。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听我的‘同伙’说你被下毒丢到了水淹区，差点没活过来，是谁做的？”
科尔沃犹豫了一会，把他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江宇。
保皇党的人在科尔沃的酒里下了毒，要将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幸亏船夫萨缪尔救了科尔沃，把他运到水淹区求条生路。
“我就知道这群老狐貍不安好心。”江宇在心中啐了口痰。
“艾米莉在他们手上。我得救她。”
“你有什么计划？要直接去猎犬酒吧和他们对峙吗？”
科尔沃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江宇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会和我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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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沃一次又一次梦到贾思敏被刺客捅穿，鲜血溅地，倒在他的怀中，恳求他保护他们的女儿。而那名刺客，总是无踪无影地逃离现场，仿佛他要追寻的是个并不存在的凶手。
在他被“捕鲸人”带走的时候，科尔沃终于见到了杀死女皇的刺客。刺客在他面前展示曾杀死贾思敏的武器，然后把他囚禁起来。现在他要做一个了结，就从刺客开始。
虽然目前两人都没搞明白江宇到底为何会进到“捕鲸人”刺客的体内，还掌握了身体操控权——但这的的确确给科尔沃的计划提供了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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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宇走进“捕鲸人”首领所谓的“办公室”时，道德正低着头阅读桌上的文件。
“你的伤愈合很快。”道德头也不擡，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科尔沃逃走了。”江宇谨慎朝他的方向迈出几步。
道德擡起头来。他暗淡的双眸毫无波澜，鹰钩鼻宛若山峰扎根在眼睑下。即使相隔几米之远，江宇都能感觉到一股威严扑面而来。
道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在空旷的房间中格外清晰。
他起身朝书架走去，从上面取下一本书，随手翻开几页。江宇绷紧神经，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在他手下捡回条命。”道德开口道，视线不曾从书上挪开，“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是江宇第一次演戏，但对方是道德。原身对道德深入骨髓的敬畏同样影响到了江宇。
“他以为我死透了。”江宇念出在心中编排了很多遍的话，“大意是刺客最大的敌人。”
“没错。”道德合上了书籍，“哪怕是最优秀的刺客，只要走错了一步，都将万劫不复。”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朝江宇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江宇的心头上。
江宇斟酌了一会，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女皇不该被杀，不该被任何人杀死。”道德波澜不惊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皱了皱眉，将拿在手上的书籍递给江宇，“里面是海勒姆·布洛斯买凶杀人的契约，能让他永远出不了监狱。”
江宇没有接过书籍。
“为什么要给我？”
道德哼了一声，“以为我没有发现你的小把戏吗？‘意念占据’？”
心中咯噔了一下，江宇迅速瞥了眼窗外。窗外平静的景象让他松了口气。
“你我都是受到那位黑暗中的朋友‘恩赐’的人，科尔沃。”道德收回手，把“恩赐”二字咬得极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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