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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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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

走马廊下光影斑驳,李辟陷在忽明忽暗里,一如方才来时的情形。

“朱广达,唤杜迁来,他知道该怎么做。”朱广达一路追来,才跑到垂花门处,便见李辟从廊下来,他面上冷静得可怕。

朱广达心头一沉,他知道二郎君越是这副瞧不出情绪的模样,便越是藏着大事。而这件事,在今日见着孙必安后,他约莫猜到了几分。

“二郎君,我同你一道去。”朱广达退到一旁,微微垂头,拱起手。

“你去了能做甚么。”李辟目不斜视,擦过他身旁。

“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定王同二郎君毕竟是父子,倘使将沈小娘子交出去——”鱼符已失,二郎君又要保下沈小娘子,此举无疑火上浇油,朱广达担心定王震怒,二郎君受责罚。

李辟停下脚,回头看了朱广达一眼,他嘴角牵起一丝笑:“定王不是要我给他个交待么,我这就去给他。”

李辟清楚地知晓,就算没有沈如春,他们父子之间,该来的还是会来的。父子二人皆是野心勃勃之人,合该是父子同心戮力。他为子,愿为父驱策,可是父只想拿他做垫脚石,推他出去替旁人挡刀挡风浪。

而今,利益相背,父便不再是父,子也不再是子。

嫌隙已生,新仇旧怨皆翻涌上来,顷刻之间,父子仇恨滔天。

中午的时候,太阳正盛,灼得人睁不开眼。

朱广达望着二郎君的背影,心里头掀起一阵狂涛怒浪。可是,无论二郎君做甚么决定,他都会一如既往地追随他。

李辟出府往西去,他往东奔,去寻杜迁。

孙必安在后宅处候着,见李辟来,面色一如例行公事时的严肃:“定王在等着你。”

“今日之事,教孙将军为难了。”李辟敛眉,谦谦有礼。

孙必安稍颔首。

李辟推开门进去,定王坐在黑暗里,他站在窗户前,未再往前。光打在他身上,将屋内分割成明暗两块。他暴露在光里,所有神色变化,都一览无余。

李辟很熟悉这样的场景。定王动怒时,总是习惯隐藏在黑暗里。黑暗给了他一种掌控感,他能将对方的心思窥探得一清二楚,而对方却无从知晓他的情绪,只能任他拿捏。

这样的场景他第一回见时,是在他四岁那年。

府上的照顾他的阿婆将他领到暗室里。暗室半暗半明,一边是灯火通明,另一边却是漆黑无比。

阿婆将他送到后,转身离开。他心慌不已,回身去扒门缝,那扇门却紧紧闭合。

扒拉许久,他委顿在地,小声啜泣。

又过了一阵,他回身,打量半边亮堂里的情形。这时,才注意到不远处跪了个女人。

那女人披着件单薄的衣裳,青丝只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松松绑着,两侧的头发垂拢下来,掩住大半张脸。

年幼的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女人面前,蹲下来,探出头去瞧她的脸。

那是一张惨白素净的脸,教他想起了堂中高架上摆着的素胚青花瓷,脆弱易碎,隔得远远的,有种莫名其妙的距离感。

那女人缓缓擡起头,注视着他。

李辟盯着她的脸,忽然记起来了。他是见过她的,在高高的小楼上,她倚在窗户边,向外看。照顾他的阿婆指着那处,告诉她,这便是他的阿娘。

阿娘?那时李辟模模糊糊对“阿娘”这个词有些印象,他约莫知道这意味着甚么。那是世间会爱他会呵护他的人。

他仰头,兴高采烈地喊:“阿娘。”

正如同现在,他扬声,稚嫩喊:“阿娘。”

那个女人垂下头,望着他,眼中冷冰冰的,旋即又擡眼,看向远方。

正如同现在,她漠然看着他,毫无反应。

“阿娘。”李辟凑近了,伸出软绵绵的小手要撩起她垂下的头发,他想看她看得更真切些。

虽然她的淡漠教他心中戚戚,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她。这是孩子对娘亲天生的眷恋与依赖。在这冷冰冰的陌生的暗室,他渴求能从阿娘这里获取一丝慰藉。

可是,他的阿娘往后躲开了。

李辟有些无措,蹲在那里,蜷缩着身子,小小的可怜的一团。

“阿娘。”他轻轻唤,怯生生的。

身后的黑暗里传来声响,一步,两步……脚步声在他面前止住,黑暗中伸出来一只手,扳过他的脸。

李辟吓得浑身发抖,他仰头望着黑暗里的人,借着明暗分界处昏黄的光,他瞧清了那人的脸。

“阿耶。”他带着哭腔,因为恐惧和陌生。他本来便害怕定王,同他不是很亲近。现在的定王,更教他惧怕。

定王的目光似淬了毒的刀子,来来回回将他剜剐。

不知为何,定王忽然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小野种。”

李辟耳朵嗡嗡响,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跌坐在地上,望着定王阴郁的脸,憋着声,不敢哭。

琅娘子起身,将他护在身后,冷眼望着定王:“你疯了不成?”

李辟伸出手,试探着抱着琅娘子的腿,他不敢太过用力,他怕下一秒琅娘子就会将他推开。

定王瞧着琅娘子,眼底收了几分狠戾,但仍教人觉得可怖:“琅娘,你不是厌恶这小野种么?干脆今日我就杀了他。”

琅娘子笑得森森然:“李敬,他是谁的儿子,他是怎么来的,你不是最清楚么?”说完,她缓缓蹲下身,盯着李辟。

李辟畏缩地松开手,眼神躲闪。

琅娘子伸出手,冰凉的手背摸着他发红的面颊。

“阿娘。”李辟怯怯喊她,忍不住哭出声。

琅娘子凝视着他,眉间皱起。那一瞬,李辟差点以为,他的阿娘还是疼她的。

但是,下一刻,她忽然又变了脸色。小孩儿心思敏感,如何察觉不到里头转瞬即逝的厌恶感。

“孙婆。”定王沉声喊,“将他带下去。”

阿婆从外头进来,牵着李辟。

李辟还惦念着方才琅娘子对他流露出的一丝温情:“阿娘,昨日学堂里的先生教我背了三首诗,他还夸我聪颖,你要听么?”学堂里比他年长的大郎,他只会背一首诗,但苏娘子听了欢喜得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夸他。他想,自己若是同阿娘说,他会背三首诗,阿娘一定会很高兴,阿娘会多爱他一点。

琅娘子别过脸,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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