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2)
第七十九章
硬邦邦的语气更让舒行简无法辩驳,他头红脑胀的在门外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垮着脸推开了门。
“你监视我?”林壑把手里的几页纸拿远,迂缓片刻说:“你住酒店刷的我卡,有短信。”
吃人嘴软,舒行简好声好气连头带尾解释一遍,说这家酒店环境不错,而且距离厂房位置适中,交通便捷。
他把这些便于工作的条件作为选酒店的标准,不到三分钟就选好了,哪顾得上酒店的顾客群体。
“你忙吧,”舒行简擡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遮挡的浴室,倏地涨红脸,“我要睡觉了。”
林壑看向桌角的体检报告,首页是白纸,排列几个代表医院简称的字母,第二页是体检人的基本信息,第一行第一列写着“舒行简”三个字。
路途奔波可能累了才张罗早睡,不过体检报告上的脑电图趋波逐浪,这段时间的睡眠状况确实糟糕。他调整屏幕倾斜的角度,精准询问道:“最近还失眠吗,几天一盒烟,按时吃饭是不是特难为你?”
舒行简靠着墙壁往下滑,蹲在墙角,还有心思跟林壑贫嘴:“你特像拿着我的体检报告明知故问。”
明知自己藏不住事,林壑看他眼睛就知道他琢磨什么,非得呲一句心里才舒坦。
舒行简觉得浑身的硬骨头扛不住林壑的拷问,叹口气,把真话囫囵个儿吐出来:“失眠好差不多了,不怎么抽烟,饭……饿了就吃。”逐一报备完,没骨气的道了句“真话”
窗帘静静垂在两层,渐渐升起的缺月穿透落地窗照进来,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渐渐爬满奇形怪状的影子,舒行简无可奈何撂下了眼皮,举着手机扫了一圈,对方评价:还是个主题房间。
“你都花钱了,不让你看看说不过去。”舒行简抽回三分心思说道:“明天得和工厂那边讨论解决办法,你到了江城别忘了替我和奶奶问好。”
“你希望我飞江城还是波特兰。”分明是个问句却被林壑说成了别无选择的肯定句,接着有近乎命令地提醒道:“只有这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分手以后,舒行简很少和人建立亲密关系,朋友都少得可怜,迟疑未决半晌,依旧没想到拒绝理由。
因为学习或工作他经常飞往各地,但从来都无牵无挂,但从上飞机那一刻起他就不安,是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亦或是担心,惦念。
林壑放心不下他,可能也怕他像九年前一样连个道别都没有,他都明白。
想了一会儿,戏谑道:“你怕你这二百多打水漂?”又另辟蹊径反问他,诚然道:“明天我就走人,你放心,我不是随便的人。”
“我真想给你开膛破肚看看,心啊,肝啊,还有没有,是不是落国外了!”结束视频前,林壑忍气吞声嘱咐几句话,让他照顾好自己,有事也别找他。对方回:我是能独当一面的工程师,别小看我,忙起来哪顾得上你!
一语成谶,直到第三天,波特兰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微信几乎不回。
独当一面的工程师第一晚和笼中床做斗争,为了避免第二天耽误工时,他把铜锁丢的老远爬上床,躺下,稍微掀眼皮就能看到头顶的根根钢筋,凌晨两点半还在属羊,最后地面做床,第二天腰像打了石膏。
从早到晚奔波,腰酸依旧持续,双腿麻木的不想动,脱鞋一看后脚跟磨破了,脚心又硬又红,吃一堑长十智,他发誓下次不会出现这种纰漏。
前阶计算损失和成本后,他们选择重新改组,舒行简亲自制造样品后继续机器逐个调试精度,反复打磨,直到做出分毫不差的骨穿刺针。
后续进度稍微快了,但舒行简的工作量只增不减,毕竟是总部来的工程师,优待当然有,不过逮着技术问题也真把他当驴使唤。
夜晚,舒行简走完最后一道人体除尘工序后走出了厂房,汗液浸湿的头发被除尘机的强风一吹几乎定型,邋遢的不像样。
米娅头盖毛巾走到他面前,递上舒行简的手机说:“舒工,你的手机刚才有电话。”
米娅和他的工作量不相上下,某些头痛的问题她也能给出有力建议,下午去医院挂水后又继续投身工作,工作了五六个小时。
舒行简抻了抻脖子,捏着僵硬的肩膀听完了房东太太留的语音信箱,大概就是要求他尽快搬出去,已经找到了新的租客。
“舒工,我要去医院输液,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舒行简撩起额前的碎发绑到脑后,精神头全都交代在身旁那扇门里了,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严重吗,明天你休息一天,推迟两天回去也不要紧。”米娅点点头,想到主管昨天问她工作进度,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舒行简拾起手机,让米娅在更衣室外稍等他一会,说她脸色白的瘆人,毕竟是年轻骨干,倒下了他不好和诺曼交代。
联系好酒店前台续房,打车去医院,路上,舒行简才有工夫点开微信,聊天界面的信息还停留在前天。腹诽道:信息发送不走网络,走时差!
他感觉自己像弃夫,像独守空房的,总之鳏寡孤独他得占一样。一时兴起,热乎劲儿过了,在他心里的分量清了,这功夫也有精神头瞎想了。
“舒工,你感冒还没好吗?”哪是,是心里打了一个中国结,他烦躁地按下锁屏键说:“晚饭吃多了,不舒服。”
刀叉都没怎么动,烧糊涂了?
舒行简盯着屏幕上的拨号键迟迟不肯触上,来到聊天界面,编辑一条信息,【同事身体抱恙,可能耽误工时,不知道哪天回洛杉矶。】两人间顿时隔了一个东非大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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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护士说米娅这次是突发慢性胃炎,拢共需要输三瓶,舒行简全程都在一旁陪同,发呆或是用手机支眼皮。护士换药时米娅提醒舒行简买感冒药,或者先测个体温。
夹紧体温计,舒行简连续刷新几次聊天界面,嘟囔道:“江城应该亮天了,手机丢了还是人丢了。三分钟后垂下头打盹儿。
“先生……先生,我来检查你的体温。”舒行简用凉凉的手背贴上脸颊,拿出体温计递给了护士。
“36.3摄氏度,”低烧,“这位患者,到前面的窗口挂号后值班医生会给你开药。”护士耐心告知,叮嘱米娅一些饮食忌口便离开了。
这个工作量确实考验人的身体素质,起身那一瞬目光他的难以聚焦,头很晕,挂号时手心托着后脖颈,手肘撑着沁凉的墙壁。
缴费拿药,最终来到门诊楼旁边的药房,嗡嗡震动声刺激掌心,舒行简抄起一看,【林院长: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不用着急回来就拼命赶工】
药盒边缘被捏的变形,舒行简撕开包装,闭眼生吞两粒药,点开了联系人。
一秒,两秒……
林壑翻身下床,按下床头灯开关捞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贴在耳旁,双方默契的僵持。
舒行简抿起了嘴,轻飘飘地说:“我今天快累死了,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吹了点风,低烧,还有点头晕。”对面仍很安静,舒行简闷沉沉地开口:“没事,我知道你忙,不打电话没关系,我吃个药就睡了。”说完觉得不对,江城除了照顾奶奶有什么可忙的。
“等等,”打破僵持的宁静,林壑抓着床沿的手兀地滑下去,发光的手机屏照得额头上的细汗格外清晰。
他牵起嘴角懒懒地笑着说:“气大伤肝,骂出来舒服点。”被噩梦惊醒的人需要一些抚慰,此刻,他只想听一听舒行简的声音,或是疲惫撒娇,或是无理谩骂,只要是从舒行简口中说出来的都行。
静待几秒,突然间,警灯闪耀的救护车一个横在大门旁,待产的孕妇被推下车,正往门诊楼走的舒行简,在医生和护士的指挥下让出路,靠着身后的墙壁,这声音听的他心里发慌,太阳xue突突乱跳。
“我没那么小心眼,枕边放着药,实在难受了就生吞,挂了。”
“别挂——”哐一声,木柜上的黑色相框倒扣在地,映在地面的白光霎时四分五裂。
急救鸣笛声并未褪去,耳边玻璃碎裂的声音依然回荡,舒行简的双耳道同时被噪声填满,好吵,很慌。
“什么碎了?”着急掩盖什么似的,说:“玻璃杯,”他诓舒行简去江城了,两人的作息日夜颠倒,几天不见,很想他。“让我看看你。”
舒行简瞬间心里打鼓,明明还在医院,样貌甚至有些狼狈,哪有脸见人,“我吃过药了,没事。”
现在体温多少,除了头晕还有哪难受,开了哪几种药,药物相互作用看了吗,对面传来咄咄追问。
他这是……怎么了
半晌,听筒发出声音:“老太太刚才跟我打听你,问我追没追回来,问你现工作忙不忙。”
房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舒行简有些晕头转向,匆匆说:“你告诉奶奶我过段时间去看她老人家,有电话进来,我先挂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三十分,林壑觉得惺忪的睡眼被浇了凉水,整张脸都变得僵硬紧绷,回想刚才的梦境,似乎是和十二年前那场车祸的拼凑——
舒行简浑身血淋淋的被推进了抢救室,他是主刀医生。心电图起伏越来越小,没有任何波折后即刻宣告死亡时间。但他侧脸看过去时病床上躺着的却是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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