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黑山(五) 她只喜欢江暮雪一人。……(1/2)
第62章黑山(五)她只喜欢江暮雪一人。……
第六十二章
柳观春亲眼目睹劫云劈开天地的这一幕。
她看到狰狞电龙袭上江暮雪的凡躯,听到那些震耳发聩的鞭挞,她眼睁睁看着天道降雷,惩戒这个护住一州百姓的凡修……
明知江暮雪已经气息奄奄,天道却仍旧毫不留情,毫无怜悯,依旧趁他病要他命。
有时候,柳观春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连江暮雪这样一心向道的天才都得不到天道的偏爱……
因为他们是凡人登天,所以注定低人一等,凡人自不量力,所以修仙之途,注定要比更近神躯的灵修辛苦吗?
凭什么?为什么?她不明白啊。
柳观春好想带江暮雪离开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柳观春咬紧牙关,她抽出藏宝珠里的降魔伞,她知道降魔伞能御敌,也能防护,兴许元婴大能的法器,能护住江暮雪一程。
柳观春鼻尖酸涩,眼眶滚烫,她忍住那种满溢出来的酸楚,强行割开掌心血肉,绘出开伞的血咒:“万神咸听,福惠众生,开——!”
她一边朝江暮雪所在的废墟处跑,一边肩背不自觉颤抖,沿途不住地念咒。
一刻都没有停下。
可降魔伞只是伞叶撼动一下,并无打开的迹象。
柳观春想起那日,是眉心灵台打出的红光,助她开伞……
仙人抚顶……柳观春记得离开道宗那天,师父孟瀚舟在她的发顶施下了术法。
柳观春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祝祷符咒,可眼下看来,孟瀚舟分明是自己将一部分神魂植入她的髓海,助柳观春在生死攸关之时,动用大能法器。
臭老头对徒弟好,也要藏着掖着。
柳观春心中温暖,眼泪摇摇欲坠,她鼻酸地喊:“师父,帮帮我,帮帮我吧,江暮雪快死了啊,师父,求你,帮帮徒儿吧……”
“师父,江暮雪不能死,他死了,我怎么办……师父,求求你。”
不知哪句话是解禁的关键,柳观春颤抖着说完,很快,红芒大作,自天地而来的光华,幻出细若红线,千丝万缕的红流,钻进降魔伞。
伞叶大开,扩张数丈,气流如潮涌至,将那把法器吹向朝着江暮雪渡劫的方向。
伞面绘出诸佛降魔的繁复壁画。
神佛拈花一笑,慈悲为怀,远古神秘的梵唱自伞中传来,凤鸣鹤唳,撼天动地。
降魔伞底钻出无数红丝,勾缠住江暮雪的手脚。
一缕缕命线扎进他的皮肉,自他的四肢百骸流窜,打通奇经八脉,将那些被雷火劈裂的经脉再度缝补、黏连、修复。
降魔伞只能护命一次。
这是孟瀚舟对柳观春的偏疼与恩赐,可她赠予了江暮雪。
相当于,柳观春为救师兄,少了一条命。
但她不悔。
最后一次天道降雷,劈开了护命的降魔伞。
本就是元婴期的法器,危急之时,与结婴天雷相撞,两股神力交锋,如龙虎缠斗。
最终,两相抵消,降魔伞不承天雷,就此化为尘埃,灰飞烟灭。
雷劫安然度过了,可江暮雪的心腑经脉却不曾修复完全。
柳观春擦去眼泪,她扑到江暮雪的身上,小姑娘手指发抖,小心翼翼触上师兄的胸口。
幸好,江暮雪的身体是热的,他有了微弱的呼吸,他只是虚弱不堪,他没有死。
柳观春送了一口气,忍在眼眶的那滴眼泪落下,滚至江暮雪薄凉的唇边。
她低头,小心吻去了那滴滚进唇缝的眼泪。
她尝到了血腥味。
柳观春的眼睛被泪雾包裹,视线模糊一片,她搽去眼泪,看到江暮雪渐渐红润的脸色,又破涕为笑。
江暮雪还活着……真好啊。
就在这时,一只拥有留影功能的纸鹤从她腰间钻出,飞至半空。
柳观春点开,看到孟瀚舟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老脸。
“臭丫头,居然把为师最得意的法器毁了!你要知道,这可是为师汲取元婴境二阶的修为幻化出的降魔伞,你把伞毁了,为师当场掉了两阶修为,这下可好,修为境界和叶老头平起平坐,他怕是半夜都能笑醒……”
孟瀚舟说的是如今仍卡在元婴境二阶的叶长老。
柳观春本来忍住眼泪,可看到孟瀚舟喋喋不休的抱怨,她又鼻尖发涩了。
柳观春深吸气,她不想让师父看笑话,但她知道,在孟瀚舟面前,她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娃娃,小孩哭两下不是很正常么?算什么丢脸的事?
柳观春没能忍住,她吸了吸鼻子,对着孟瀚舟嚎啕大哭:“师父!师父!”
孟瀚舟被她嚎得一愣一愣,可他远在道宗,也无法帮二徒弟擦眼泪啊。
“嗳,你这丫头,我也没怪你的意思,你哭什么啊?不就是二阶修为么?花个两百年也就练上去了,反正大家都没飞升机缘,全卡在元婴境,我正好闲得没事做,多练练当锻炼筋骨呗,好啦别哭了,脏兮兮的花猫脸,丑死了,看得人心烦。”
柳观春吸吸鼻子:“师父,你对我真好,我没有怕你怪罪,我就是离宗太久,好想师父……”
二徒弟出门一趟,都知道记挂师长了,孟瀚舟老怀甚慰,嘴角都咧到后脑勺,又想起师长的肃穆,清咳一声,绷住了面皮。
“那要不……我把宗门事务交给叶长老,离宗找你们?”
柳观春想了想,摇摇头:“师父,此次妖邪凶悍,黑山邪祟早已遍布九州,道宗也会有危险,若您离宗,恐怕那些外门的师弟、师妹定会全军覆没,死于妖邪之手。您留下吧,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孟瀚舟叹气:“还是我徒弟有大局观,成啦,我护着他们,你也当心一些。啧,法器给暮雪用了,你个筑基的小娃娃可怎么活下来?不过暮雪应是平安升阶了,好歹是元婴境界的修士,护你一命应该不难。”
“好了,不说了,天南地北传音,灵力都耗没了。莫哭了,出门在外哭哭啼啼,不是落为师颜面么?有事再传信啊,不唠了。”
孟瀚舟没柳观春那般话痨,打过招呼便捏碎了信鹤。
待天惩雷劫消散,都城重见天日,江暮雪重伤倒地的身影也渐渐映入同门弟子的眼帘。
苏无言、黎九章急忙上前询问,其他弟子也回过神来,相继御剑追来。
苏无言眯起一双桃花眼,关切地问:“柳师姐,你怎么样?没被雷劈到吧?”
他眼见柳观春召开降魔伞,知她无恙,又怕多一个人上去,降魔伞会护错人,这才没有追随柳观春冲进雷云。
孟老头酒后吹嘘的不假,这把他亲手锻造的降魔伞,的确有几分能耐。
柳观春朝他一笑:“我没事,幸好师兄活过来了……”
苏无言冷哼一声,本想讥讽两句,又想到江暮雪是为了护住小丫头才整这死出,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倒是黎九章走近一步,忙往江暮雪身上输入灵流,为他调息疗伤。
黎九章看到江暮雪眉间已经凝出修心剑君的赤色心印,知江暮雪虽意识昏沉,但他仍有神智,还知道在结婴时择下修心剑道修行,放下心来。
柳观春关切地问:“黎师兄,江师兄已经结婴了吗?他是不是平安渡过雷劫了?”
黎九章笑道:“是,二十多岁便结婴的修士,当真是千年难遇,便是我也修行数百年方才攀上元婴境界,江师弟果真灵心慧性,天赋异禀。”
柳观春松一口气:“江师兄既已安然无恙,为何他迟迟无法醒来?”
黎九章脸上笑意淡去:“因他逆行破境,触怒天道,这次的雷劫不仅仅是结婴劫云,还带着直袭剑骨的罪印天惩……师弟能保下一命已是不易,对不住,我才疏学浅,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逆天破镜……我也不知他何时会醒。”
柳观春摇摇头,她没有怪罪黎九章的意思。
她只是看着浑身是血的江暮雪,心里难受。
柳观春喃喃:“江师兄……是不是很疼?”
闻言,黎九章怔忪不语。
他不想撒谎,可他也不能往柳观春的伤口上撒盐。
柳观春其实能猜到答案,她释然一笑,把臂骨上绘出的同心咒印,递给黎九章看。
“黎师兄,江师兄其实是个再周到不过的人。他能知道我疼不疼,他从来都未雨绸缪护着我,我只想一步,他已经想了百步。我受他恩待太多,可我从来不知他忍受着什么……”
柳观春苦笑:“黎师兄,我是不是好自私啊?我本来应该……对江暮雪更好一点的。”
时至今日,柳观春才懂,为什么江暮雪带她来到人情味十足的道宗,为什么他没有回到玄剑宗。
原来她上辈子的苦难,江暮雪历历在目,牢记于心。
原来,江暮雪知道,她在玄剑宗真的很孤单,她受了好多委屈。
所以他想重新让她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他想让她重新成长一次。
黎九章叹气,他不善言辞,不知该劝慰什么。
黎九章正要说话,他低头,看向柳观春隐隐发红的同心咒印,忽的眉心轻拧,“柳师妹,这个同心咒契,可是江师弟所绘?”
柳观春点头,她端详臂上那个若隐若现的鲜红咒印:“有什么不妥?”
黎九章抿唇,道:“召神劾鬼的咒文没错,只是同心契印大多是金光纹样,不出血纹,你这枚咒契略有不同……没事,也可能是江师弟有自创的结契方式,毕竟他根骨绝佳,此类修士是有造咒创契之神通的。”
柳观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江暮雪的脉搏逐渐平稳。
师兄弟们见他不过昏睡,终于敢伸手碰他,几人召剑,合力将江暮雪擡上剑器,护送他前往玄剑宗。
柳观春在后头缀着,她看了一眼被雷电劈成焦黑色的伏雪剑,没有犹豫地拿起它。
剑器此前化为鞭刃,如今大战结束,又恢复成巨剑之身。
柳观春怀抱那把宝剑,取帕子帮它的焦黑灰烬一点点擦干净。
伏雪剑:嗳,这就对了,有这么埋汰剑的么?就江暮雪杀魔有功,我半点没用?要不是我幻鞭诛邪,他能活着回来么?
伏雪剑知道无人能听懂它的话,唠叨个没完。
可那些清越剑吟,不知为何,统统被柳观春的灵识解码,她听懂了伏雪剑的抱怨,古怪地看它一眼。
伏雪剑感受到女主人困惑的目光,忽然剑身战栗。
伏雪剑:这样看我干嘛?没看过剑啊?等等,女主人这眼神,难不成是听懂了我的话?
柳观春小声问:“伏雪剑,你会说话吗?”
伏雪剑:……呃。
柳观春微笑:“好吧,我知道仙剑都有剑灵,你会说话实在不足为奇。那为什么……竹骨剑从来不说话?”
伏雪剑:哈哈,它是哑巴。
竹骨剑:……(怒)
竹骨剑飞身而出,于沙土间刻下一字:滚。
啊?原来竹骨剑也有剑灵啊?
柳观春愣住,怜爱地摸摸竹骨剑……哑巴也没事,她不嫌弃。
柳观春召开竹骨剑,带着江暮雪的本命剑一同追上大部队。
她遥望江暮雪,心中柔软。
即便江暮雪暂时醒不了,那也没有关系。
她还有好多时间,她会慢慢等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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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御剑飞行,足够修士们赶到玄剑宗。
由于携带伤员,又有代表道宗的内门大师兄黎九章与人周旋、寒暄,柳观春不必出面,只要一心一意照看江暮雪就好了。
待黎九章要给柳观春安排寝房的时候,她坚定地道:“我要和江师兄一间房。”
众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他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江暮雪为了救柳观春,连命都不要,可见两人早已心意相通。
只是,也没听说柳观春和江暮雪要合道侣籍完婚,忽然来这一出,大伙儿心里都有点惊讶罢了。
柳观春却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依旧目光坚毅地说:“黎师兄,帮我安排一间房吧。”
黎九章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柳观春如愿和江暮雪住在一起。
柳观春看着房中处处精致的布局,知道这是上等的弟子院,前世也只有各宗掌门的亲传弟子才有幸入住。
江暮雪昏睡两三天了,他仍躺在床上。
柳观春看着过分安静的江暮雪,嘴里哼笑:“这么能睡,看来上次说错了,师兄不是白雪公主,是睡美人。”
柳观春拿出疗伤的药瓶,伸手解开江暮雪的腰带、外袍、里衣。
衣襟敞开,露出男人修长白皙的腰线,肌理结实且块垒分明的胸膛。
江暮雪身材很好,但柳观春无心欣赏,她的目光,全凝在那些交叠蜿蜒的撕裂伤痕上。
江暮雪身上的伤,是此前遭受雷劫落下的。
天道凌驾于万物之上,它制造的疤痕,唯有肉.身慢慢吸收,自行消散,旁人无论是金丹境还是元婴境的大能,统统都束手无策。
这也是同门弟子只敢远远观望的原因,他们有自知之明,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幸好江暮雪身上大部分的疤痕已经止血,唯有臂膀上数道裂纹的皮肉外翻,隐隐见骨,连上药都有些于心不忍。
柳观春把房门上闩,甚至还把伏雪剑藏进剑鞘里,青色的床帐落下,烛光影影绰绰,床内仅有她和江暮雪二人。
柳观春取来伤药,跪坐于榻侧,一点点为他敷药。
柳观春心里好笑,想着,如果师兄知道是她一路不辞辛劳,从旁照顾,他肯定又要良心不安了。
但柳观春本能不想让外人碰他。
她不想让江暮雪再损坏丝毫。
明明是笑着上药,可她看到那些遍布后颈、胸口、腰腹的伤疤,还是沉默了。
每一道伤,柳观春都知道来源,她看着江暮雪抵御阴邪,看着他义无反顾护在她的身前……
江暮雪经历两世,他战场经验丰富,他怎么会不知道,金丹境的自己,杀灭那些黑肉有多困难。但他没有惧怕,因他不能退,在他身后的人,是柳观春。
想到这里,柳观春的心脏沉涩,她很难受。
她想,江暮雪一定很疼吧。
可他从来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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