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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光与黑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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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光与黑暗

傍晚的俄西铽岛热闹非凡,气温也比往年高出一大截,时纯从僻静处登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当年裴今澜特意为她建的那座白墙青瓦的桐江老宅。

她站在台阶来。

他看了眼坐落在不远处的中式院落,眼底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时纯心下狐疑,便觉手指被他轻轻牵起,“怎么想到来这的,我陪你过去看看?”

鬼使神差地,时纯被他牵引着走到了深色漆门前。

院子里似乎还有人在走动,不等他们敲门,里头的人就拉开一扇门探头出来。时纯先是一愣,对方面上也是又惊又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开口便嚷道:“时小姐,小姐回来了!”

看到眼熟的佣人,时纯诧异不已,脱口而出,“这座老宅怎么还在?”

开门的佣人似乎不解,叶梁止见状截断她的话头,径直转过身问时纯,“你为什么会觉得这宅子不该在?如果不在,你觉得它应该在哪?”

照顾院子的佣人左右四顾,似乎是收到什么指令,把大门开到最大,然后就悄悄退了回去。

时纯站在门口的长灯笼陡然明白,原来自己登岛后的情绪异样,白日里对帐篷中人的探寻,全都落在他的眼里。

他正是因为有所猜测,所以才带自己过来求证。

不光是叶梁止,她不也是疑虑重重,否则就不会在他突然返回又重新回来后,也不敢过问分毫。

与其说,她害怕失望,不如说,她不愿面对真相。

“阿纯,我险些就被你骗了。”叶梁止语气平和,可眼神里却异常的失落,“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关注裴今澜,他发生的那些事,你一件不落,全都知晓。”

否则,她怎会知道这座宅子本应当被收没拍卖,又怎么会惊异于它竟然一如往昔。

时纯垂着眼听他说完,一字一句落下来,仿佛被迫面对横亘在眼前的一道大关,心里有道声音不住地回响,提醒警告着她,此时此刻,如果自己不剖心剔骨的迈过去,这辈子都注定不得往生。

她慢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积压在心头整整三个年头的隐秘,就这么被人揭穿,全盘托出,她竟然觉得比想象中更觉轻松。

“是。”时纯擡头承认,“他被人举报经济犯罪,隔离调查,我知道;他通过审查,却因为下属出事,连累通报,职权尽卸,我知道;他被裴氏架空,驱逐冷待,连奶奶的葬礼都没能参加,这些我也都知道。”

她眼眶泛起热意,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可悲,“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要因为他,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口不能说,手不能写吗?难道就因为我爱过他,离了他,我就必须要把自己变成瞎子,聋子,哑巴,做个自欺欺人的鸵鸟?我只有故意冷漠,甚至不问真相地去讨伐,才能彰显我的正义凛然,清醒独立吗?”

叶梁止被她问的节节后退,时纯却一步一步靠近他,紧跟着他,沉积许久的苦闷与压抑像火山一样彻底爆发,“叶梁止,难得糊涂不好吗?非要戳穿。难道你以为我会不难受吗?亲眼看着爱过的人,变成别人的丈夫,成为人人喊打的败类,像个行尸走肉一样颓废堕落,我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就算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我连不表达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叶梁止不知道这些话时纯忍了多久,积压了多久,见她双目通红,肩膀微微颤抖,心里就像是被人抓了一把似的难受。

他伸手拥住她的后背,缓声安慰:“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是责怪你,也没有想让你难过,我只是……只是……”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仿佛这一场试探里,结果成败都让他无比受挫。他紧紧抱住时纯,声音里也带了些慌张,“我只是害怕,怕你总不让旁人走进你心里,怕你会不顾一切为他回头。你全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问我?不管你怎么选择,我总会和你站在一起,我也会担心你。”

时纯面无表情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冷着心肠问他,“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拆穿你。”

叶梁止心头一震,眼底的意外与不安倾泻而出。

时纯推开叶梁止,擡起手,手机屏幕上的大额转账页面里,收款人信息里“叶梁止”三个字写得清晰无比。

“来时的路上我就在想,好端端的,你怎么非要带我来俄西铽岛。”她没什么情绪地叙述着,眼底空洞一片,“你带我过来,是特意有话要讲吧。”

时纯慢慢收起手机,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梁止。

当年裴今澜给他的打款账户,从一开始收款人就是叶梁止,只是她当时先是委托杨璃工作室打款,后来自己操作小额转账也没有留意全名,再后来有了理财顾问的常规运作,她更加注意不到这种细节。

直到半小时前,理财顾问那边通知她,自己所供的欠款已经全部还清,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哪怕是裴今澜出事被冻结资产的时候,这个账户进出款项依旧毫无影响。

“为什么当年裴今澜给我的还款账户是你的名字?你一早就认得他,就连当年外爷那笔信托基金也是裴今澜的安排,也椿分店安排我离开,叶弘巍出狱后的不知所踪,全都是你和他的盘算。叶梁止,我是隐瞒了你,可是你却一直都在骗我。”

看着叶梁止满眼的复杂,时纯突然联想起来,“怪不得你今天要送我玫瑰,原来当年往莲湖公寓送RosaCoffeeBreak种子的那个人,也是你。”

真相层层叠叠的剖开,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一次又一次被人摆布在股掌之中,“这算什么?做慈善?你们联手戏弄我很好玩吗?”

叶梁止见她真生了气,立时急的手足无措,他有意想要解释,可看着时纯情绪越发jsg激动,料定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干脆先等她彻底发泄干净。

“叶梁止,这三年以来的所有,是不是都是你们算计的一环。你对我的好,是责任,还是任务,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

一瞬间,叶梁止脸色血色全无。

他不敢再继续任凭她猜测下去,急忙打断道,“除了那笔信托基金和用你的还款购置也椿的股份这两件事,其他的我没有欺骗你分毫。阿纯,我对你,是有私心,但从来都没有掺杂过任何交易。”

时纯唇角的笑意消散,原来,就连她给裴今澜的偿还,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到他手里。

这算什么?

他非要恶毒到,让她亏欠他一辈子吗?

“我想自己待一会。”时纯筋疲力竭,抱着膝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不肯叶梁止再靠近分毫。

叶梁止远远站着,只觉得心如刀割,却实在不敢再刺激她。

他原本只是想借机向时纯坦白,告诉她这座院子的实际办理人是自己,再慢慢跟她坦白当年裴今澜暗中扶持叶家的实情,却没想到她会那么敏锐,单凭一点点线索,就串联起所有的真相。

他气恼自己的冲动,又自责没有率先告诉她事实,这才将两人的关系一下逼到了绝境,他迫使她不得不正视那份不愿意面对的过去,以至于连同自己,也成了她厌恶的一部分。

电话铃声一遍遍的响起,叶梁止置若罔闻地望着时纯,看着她蜷缩在门口阴影里的身形,他退了又退,远远道了句:“我在山下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

然而一直等到凌晨,叶梁止也没有等到时纯下来。

再次挂断来自国内催促的来电,叶梁止起身仰望山脚处的一片老宅,这地方他只来过一次,唯一认得的就是从山下到山脚这条石阶正路,但时纯不一样,她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个月,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胜于自己。

他蓦地清醒过来,扭头原路返回,刚走到半路,就看到时纯发来一张返程机票的截图。

[小时纯:我同意了台里回国任职的调派。我们暂时分开走吧,我想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发完这条消息,时纯就关了机,把自己彻底封闭在海岛上的酒店房间。

她难得撒一次谎,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亮堂到有些刺目的灯光从屋顶笼罩下来,时纯盯着灯光看了许久,久的眼眶微痛发酸,有湿润从眼角滑落,这才翻了个身,然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像个空壳一样的静置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那么一通脾气,明明心里并没有真的责怪叶梁止,甚至那个人。

可能是这些好,来的太不合时宜,许是太晚,又或许本就不该存在。得知的一瞬间,她并没有觉得有一丝一毫的感动,或者快意,唯独能感知到的,就是无限的困顿,负重。

就像那座老宅,一如往昔又怎么样?敞开大门又怎么样?无论裴今澜曾为她做过多少事情,铺过多少路,都无法改变他憎恨她的事实。

就譬如豢养一只鸟,给它用金丝线编织宝石笼子,喂给它绝无仅有的食粮,却又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不认可她的愿意与否,如果这就是爱的话,那这份的爱意,未免太过狭隘与自私。

她于裴今澜,就如同那只出逃的鸟。而叶梁止,顶多就是那个顺手帮它丰满羽翼的客人罢了。

只是从一个人手里,再到另一个人手里,这真的是自由吗?她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无比想知道,自己面前那座隐形的笼子,到底是开着门,还是再次上了锁呢?

如果上了锁。

那钥匙到底在谁的手里?

时纯漫无目的地想,闭上眼,醒了睡,睡了醒,不吃不喝,浑浑噩噩度过了两天两夜。

睡梦里又出现沼泽边缘仗着血盆大口的玫瑰花,她总是惊魂未定地逃脱挣扎,然后被香气覆盖,被啃咬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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