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2/2）

“大概是觉得，假如当初他当真是宽和温柔的人，就不会杀那个人了。”

“所以，他是后悔了吗？”

“一派胡言。”

身为帝尊，勾连天道法则，任何与他相关人和声音，只要他愿意，不管多远他都能听到。

嬴只淡淡道。

空霄殿内，平芜的话因为嬴只的声音顿了一下。

“弟子并非胡言，大师兄若是不招收弟子，怕是不妥，天下都说……”

嬴只在玉简上篆写着什么，天下说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毕竟他刚听完一手的。

但在平芜说话的时候，他仍旧温和接道：“说什么？”

平芜敛了神色，恭敬道来：“说师尊深爱大师兄，故而不许他与人有旧。”

嬴只挑了一下眉，轻慢道：“几句流言蜚语，你若是觉得不喜欢，可以散播几句你喜欢的。”

平芜素来知道帝尊虽然性情温和，行事却从不因人动摇更改，更从不在意旁人言语：“可是，天音长离的死，他们都说是师尊杀的，因不许大师兄跟他离开。”

嬴只顿了一下：“嗯，说的也是，千年前直接把他杀了就好。当时是我太年轻了。”

看上去还真是有些情真意切的懊恼，虽然是淡淡的。

平芜惊讶，呆住：“……”

嬴只继续刻写：“还有事？”

平芜见他始终毫无在意，微微凝眉，认真道：“师尊无论做任何事，弟子都鼎力支持，绝无置喙。师尊果然是对大师兄深情，亦无不可。”

对孤皇山所有弟子门人而言，嬴只帝尊便是神明，他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任何人做不得的事情，帝尊百无禁忌。

哪怕嬴只堕魔，他们都会无条件转变观念认可魔族才是正统，绝无怨怼。

何况只是爱上自己的弟子而已。

嬴只手中刻写着，平心静气，漫不经心：“别瞎想了。我不爱他。”

平芜怔住。

比起惊讶，不信，更像是不解。

“可是，师尊待师兄……”

嬴只看他一眼。

平芜一僵，生硬转折：“天下人都觉得……”

嬴只声音温和冷凉：“什么时候，天下人说得就是对的了。涨修为的时候消耗脑子吗？”

平芜一凛，恭敬道：“是，弟子明白了。弟子知道该如何了，弟子这就告退。”

嬴只没有留他。

殿内恢复安静。

嬴只仍旧刻写着玉简。

【你在写什么？】

“阿曳想和我对战，我重写一个适合他修行，快速提高修为的功法。”

嬴只一顿。

大殿除了他空无一人。

那提问的声音，十分熟悉，同他一模一样。

在他的识海倒影里。

【任何功法都没有一种功法快。】识海倒影，笑眸微弯，【你不是早就写好了吗？】

三尸神，贪痴嗔三念，他只斩了嗔。

还有贪和痴。

凡人可以依靠灵药延年益寿，甚至也可以达到一定程度的青春永驻，但至多三百年，没有超过五百年的。

他从不催促曳月修行，也不在意曳月的修为。

但他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即便洞虚境，和一步飞升的登仙境比起来，境界相差犹如天堑，人和神怎么可能永远？

但他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最快让曳月提升修为的方式。

【灵识双修，醍醐灌顶。】

嬴只神情平静，眸底慵懒沉冷，继续刻写着新的功法，淡淡道：“他不会愿意的。我们还没有和好。”

嬴只忘了，曳月不会愿意与他，但会愿意和别人。

曳月没有招收弟子的意思，却不知何时有消息散布出去，说孤皇山要为曳月寻一位道侣。

嬴只挑眉：“你干的？”

匆匆赶来的平芜错愕：“不是我，师兄的终身大事，自有师尊做主，弟子怎敢擅作主张？”

嬴只起身往潮生阁去。

平芜紧随其后。

潮生阁。

曳月：“我说的。”

他看着嬴只，声音和眼神都清冽，因为淡漠到极致，寂静反而比起死亡更像一种慈悲：“我可以与人结道侣吗？师尊。”

嬴只：“除了离开我，什么都可以做。”

曳月：“任何。”

他的视线穿过嬴只的侧脸，虚落到嬴只身后的平芜的脸上，和平芜的目光对视，略作停顿，淡然不带任何移开。

被注视的时候平芜几乎忍不住想避开，却在曳月视线移开的一瞬，下意识追逐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后。

枫岫崇站在门口，面对所有人的视线，从容恭敬对嬴只行礼：“师尊，九微山阙宗主前来拜访，说是受师兄之邀而来。”

嬴只脸上一片温和，看着曳月走出去迎接阙千善的背影，轻声：“传修真界，挑选适龄俊秀的年轻一辈递送画像进来，先做初选。”

曳月回头看着嬴只。

嬴只直视着他的眼睛，眸光是月下静水流深：“多认识一些人，人多了才能选出合适的道侣。”

曳月眸光清冷淡然，无动于衷道：“多谢师尊。”

他说，回头继续朝外走去。

经过垂眸目不斜视的枫岫崇，去迎远处乘鸾鸟赴约而来的阙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