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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嬴只走入院子的时候，风把阴云吹开了，露出了云间一片深蓝。

还有深蓝旁皎洁的一弯月。

月边的云纯白如院中的茉莉花。

茉莉花旁的曳月看向嬴只，凤凰珠的眼眸黑夜里好像淡了许多，静静地望着嬴只，也一片皎洁清澈，像夜色里的一泓泉水。

没有从前的冷漠，好像也没有关于执着的一切。

和嬴只想的不一样。

他并不恨任何，也不为任何而痛苦。

嬴只走到曳月身旁站住，迎着他泉水一般的目光，手指自然地抚了抚他的头。

一下一下，像抚摸一只安静游离的猫。

深碧的眼眸半阖，即便居高临下的姿势，也并不令人感到强势，感到被俯视或掌控。

尽管那的确是。

曳月神情静敛：“死的是哪个三尸？”

在幽冥道，他的的确确是杀了嬴只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没有任何作伪。

嬴只望着他：“是痴。”

贪痴嗔，那么现在仅剩下的一个就是主掌贪念的神魂了。

曳月轻声说：“羽潮说，那时候我的情劫会要我的命。你是因为感知到，为了让我应劫，才杀我的吗？”

他的眼眸天真纯净。

是心平气和，如时过境迁，旧友议故。

只是眼瞳夜色里红得发黑。

嬴只静默了一瞬。

曳月：“为什么犹豫？”

嬴只看似温雅慵倦，不紧不慢，实则行事素来斩截决断。

嬴只从不犹豫。

“因为不是，那时候就只是想要留下你。顺着祂的话，会让我的欲望高尚一些。那样也许能让你不再恨我，我们可以和好。是个很有诱惑的选择，所以犹豫了。可是……”

清冽的嗓音，本该是让人感到遥不可及的温柔的傲慢。

但轻轻地缓缓说来，像凛冬之中遥远的春天，让人安然入睡。

曳月：“可是你的傲慢不允许你说谎。”

嬴只笑了一下，笑容的幅度浅淡，轻声：“阿曳总是将我想得很好，但其实我也是会说谎的。我对许多人说过很多谎。”

让整个修真界以为曳月被天道法则死而复生，本就是一种谎。

嬴只：“能说谎的人多了，对一些人就格外不愿说。”

曳月并不是将嬴只想得很好，只不过嬴只对他的确从未说过谎。

虽然，他看上去就像是很会骗人的样子。

笑是眼眸弯弯，游刃有余，揶揄轻慢也像温柔纵容。

不，好像也是对他说过的。

比如告诉他那枚传送符石是他的一缕分神。

事实证明，感知出错的好像真的是曳月自己。

嬴只轻声温和地说：“你可以继续杀我。”

如果他当初杀曳月，并非出于是为了对抗凤凰冥尊的法则，不是为了保护曳月，只是出于他自己的私欲，曳月杀他当然理所应当。

真是居高临下，傲慢的纵容。

可是——

曳月温和宁静：“我为什么要杀你？羽潮的法则失败了，证明我并没有天道定义下的死而复生过，并没有真的被你杀死。可是，即便是为了保护我，即便并不是真的杀死我，对于我而言，我也的的确确死了一千年。区别只是杀我的是羽潮，还是你。但无论是羽潮，还是你，我都已经杀过一回了。都已经两清了。”

曳月的眼眸里一片澄澈，朱红都退却，只有一泓夜泉。

那些淡淡的悲寂，孤独，冷漠，全都冰雪消融。

他的确不恨嬴只，也不恨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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